“呜呜呜……”

    阮灯跪在病床前哭得肝肠寸断,惹得几个跟着阮栩谦做事的助理也哭了起来。

    纵然阮栩谦这一生坏事做尽,最后不知怎么的还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可老爷子对阮灯疼爱有加,把他教养得玲珑剔透,见着谁都会笑着称呼一声哥哥姐姐,谁都不忍心把上一辈的过错迁就到可怜的阮灯身上。

    傅初霁独自擦干净眼泪,冷静地走出门嘱咐罗屹联系殡仪馆和媒体,随后回来继续跪在阮灯身旁,揽着他的腰防止他哭晕过去。

    但凡阮灯这时候有几分神志清醒,就会意识到傅初霁冷漠得不像是与他们相处过多年的家人,更像是一个了结心愿之人。

    他看不到傅初霁终于松弛下来的神经,更看不透傅初霁那口快要把他吞没的阴暗内心。

    好长一段时间里,只有阮灯一个人在哭,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多久,直到殡仪馆的人匆匆赶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阮灯在众人面前停下沙哑的嚎哭声,正不知所措地抽泣着,他眨着一双红肿的双眼掠过屋内一众陌生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傅初霁平静如水的脸上。

    床上的尸体早就不足以维持他相依为命的依赖,他的心智在顷刻间发生质变,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成长为“懂事”二字。

    从这一刻开始,阮灯赖以生存的养分被牢牢握在傅初霁手中,占领他本性中的懵懂、天真与善良在这段关系中变得好像无足轻重一般,只要傅初霁轻轻拉动手中的木偶提线,阮灯就会变成他想要的任何状态。

    但傅初霁只是在阮灯的胡思乱想中拍了拍他的腰,低声道:“让老爷闭上眼吧。”

    阮灯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父亲的双眼还是死不瞑目的状态,他赶忙把父亲的眼睛合上,焦躁的内心变得更加五味杂陈,流窜在体内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殡仪馆的人要为阮栩谦整理遗体,傅初霁带着阮灯退出病房,两人并肩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傅初霁拿出纸巾为阮灯擦眼泪,突然牵起他的手着急道:“你是不是摔倒了?”

    “对……我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不严重。”

    阮灯拘谨地把摔破皮的手心收回来,话还没说完,傅初霁拉起他的裤管一看,他的膝盖和小腿上全是摔伤的血痕,再加上刚才跪的时间太久,他的膝盖已经肿起两团鼓包,发出阵阵刺痛。

    傅初霁二话不说就向护士站走去,嘱咐道:“你坐着不要动。”

    阮灯垂眸看着掌心擦伤中掺杂的灰色泥土,委屈的情绪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心口,他抿着唇,努力压下想哭的冲动。

    耳边有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重复道:“你不要这么没用啦。”

    可是阮灯生来就是养在温室里的玫瑰花,只知道如何向路人展示自己娇美又鲜艳的红色花瓣,连身上的刺儿都是软的,哪怕被人采撷而下,狭隘的眼界也不会让他预料到未知的危险。

    毕竟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一张透明安全的玻璃罩,就是周围其他美好的花花草草,他是娇生惯养的玫瑰,是独一无二的阮灯。

    傅初霁没过一会儿就拿着医药箱回来了,他拿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在阮灯的手心上,皮肤表面产生的疼痛远不及阮灯内心的痛,他看着傅初霁皱起的眉头,感受着皮肤表面吹过的一层凉气,内心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高墙被轻易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