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隶沉默的吃面,北渚也不在说话,这里人来人往,行人如云。万万千千片碎雪被通彻的光印着,如同万千只张狂的蚊蚋,还没飞到地面,就被蒸腾而起的热气融化。

    “人间总是这般美吗?”

    金隶抬起头,望见神明穿着普通女子的衣裳,坐在被无数人坐过的桌椅边,周身滚动着无边红尘,双眸却一片清明,倒映着金隶微微错愕的脸。

    金隶的面吃得很慢,寒风如刃,绘着青花的碗沿已然冰冷。

    雪夜寂静无声,此后数天,金隶再也没有见过北渚。听说她在若水堂教授金熙鸿术法,这位出生便是巫族继承人的小少爷天资聪颖,每天要练习到亥时才肯结束。

    金隶依旧在自己的破烂屋子里,守着一盆即将熄灭的火。直到有天清早,天色微微放明,苍穹低得仿佛伸手可触,金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他披衣起身,看见一个莲青色人影蹲在砌满雪的地上。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踩着厚雪走过去,发现北渚正在堆雪人。

    北渚堆的雪人和普通雪人不同,她是用雪捏人,积雪在她手中仿佛不会融化。雪人的身体已经出来了,手脚短短,是个孩子。她捧起一颗雪球,在上面捏出五官。

    金隶越看越觉得熟悉,那不正是自己?北渚将雪人堆在地上,转过身来笑说:“怎么样?好看吗?”

    雪人完全按照他的身形五官捏造,要不是浑身都是白的,说是他也不为过。金隶由衷的说:“好看。你今天不用去若水堂吗?”

    “熙鸿陪着他娘去庙里祈福了,今日我告假。”北渚和人间融合得很快,不到数天,就把金照山的做派全忘了:“陪我去吃早食。”

    金隶后退一步,自然说的是:“不去。”

    北渚按照惯例,又提着他的衣领上街了。从街上回来,在金隶那座寒碜的院落里,北渚教给他一道术法。

    淡青色的结在眉心浮现,金隶觉得身体里的郁躁波动偃息不少,北渚收回冰冷修长的手指,说:“这个诀没有名字,是我自创的,可以帮助你洗涤鬼气,难受的时候,你就捻动口诀。”

    金隶下意识的摸向眉心,那里还是凉的,像淬了一块冰在里面:“连爷爷都没有办法。”

    “你忘了我是谁,我可是金照山上的神仙,这个诀是我这几天翻阅古籍又掺了些别的术法融合而成,此决十二重,你需一重重参透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那我会好嘛?”

    北渚摇摇头,说:“不会,我看不清你你身体里的恶鬼,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只恶鬼来自上面。”北渚指了指天上:“等你把第一重学好,我就来教你下一重,我还会不定期来检查,你可要好好学。”

    金隶本想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忽又想到神是博爱的,她拯救每一个受困的人,他身陷囫囵,神就现身了,仅此而已。

    金隶点了点头,在看去时,北渚已经消失无踪。寒风乍起,堆砌的雪人掉了一根手指。金隶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金隶端着一只木盆,里面装着他从屋角取来的干净的雪,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揉搓成手指模样,小心翼翼的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