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锦非,淡云和徐阳分头去查看情况,而剩下的人都去另一个屋子,看着各自金贵主子了,因此徐锦非才可以毫无顾忌,干脆离了轮椅,来这里解决问题。他心思急转,也不由微微叹息。之前负责情报的一块儿,总对三皇子南谨为有些特别的关注,但抽不出更多的人手来,没想到在这儿,倒是逮到了一处场地。

    徐阳之前在厢房里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你怎么确定,这是三皇子的地盘儿?”徐锦非以扇敲他额头道:“情报分为四等颜色,红白黄蓝,一等红报,我总让你认真看,你到底认真看过没有?三皇子乃是由锦妃收养,生母早逝,正是一处南疆小国的公主,以雪青菊花出名,南谨为在处理一些不见光的事情上,便以此为旗号。”

    徐锦非只说了一半,还有另一半藏在心中。太子废黜不久,三皇子想要上位,自然是要扫除一些反叛势力,最好之后在秋猎时,还能一鸣惊人,这样才能得到皇帝的赏识。这处寺庙不显山不露水,恐怕已经潜伏了许久,并未全部被控制,而是保持了一个半黑半白的态度。直到此刻,恐怕三皇子才决定动手,彻底将势力收入手中。

    若是他们没有误入此地,恐怕几日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再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而是会成为一颗隐秘的钉子。看来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徐锦非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眉毛微微一挑,随即展开折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慧朴慧言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跟身后的数十名武僧打了个手势,众人呼啸一声,手持长棍,已将徐锦非团团围了起来。徐锦非淡定自若,犹然扇风。在众人缩小包围圈之际,低喝一声,手中长扇飞旋而出,绕了一个大圆。扇面看似削薄,却犹如铁片一般,锋利入骨,只轻轻一划,就能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众人退了一步,有人小臂上已是鲜血淋漓,有的捂着脖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徐锦非豁然跃起,白袍鼓荡,如同一只凌厉的大鸟,对准其中一人飞踹而出。他身法精妙,游走在一群刚猛武僧中,又像一只白蝶,片叶都不能沾身,借力打力,撞入一人怀中,随即就把他摔丢出去。

    一炷香袅袅烧完,地上已躺了大半。几人见势不对,偷偷缩到了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徐阳。徐阳嘿嘿一笑,做了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十分自然道:“怎么着,挨了一顿之后,还想跟我练练?”

    几个武僧进退不得,有几个胡乱之下,闷头愣是往前冲,就被徐阳削掉了脑袋,还有几个一咬牙,好像咬碎了什么毒囊,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这下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路,滑稽之余,还有点可笑的阴森感。

    徐锦非迈步出门,十分淡然道:“徐阳,凡是倒在地上的,都给我多补两剑,死了为止,就留一两个僧袍不同,看着是统领的,好抓回去定罪,其余的人,通通不用留活口。”

    徐阳兴高采烈地唉了一声,开始了他的补刀大业,别说,现在的僧人还真狡猾。有的看着是死了,拿剑戳了两下,竟又是一声惨叫,看样子是抱着金蝉脱壳的心。还有的面如金纸,呼吸微薄,但醒不过来,徐阳拍打了几下脸蛋,也一副死猪样。徐阳判断这可能是练习佛门龟息的功夫不到位,把自己整睡着了。

    处理完了一群微不足道的鼠辈,徐锦非来到厢房前,花满溪正好好地躺在床上,如同他离去的时候一样。许是屋内关的有些严实,反而闷热,她面颊上有两团淡淡的红,两道秀眉紧皱着,很忧愁,也很动人。徐锦非伸手,把那秀眉抚平,将人抱在怀里,才轻声道:“本来重阳带你来山里散散心,是希望之后秋猎的时候,你不至于太过紧张。没想到哪里都能遇见事。睡吧,多睡一会儿。醒来之后,一切都好了,天也晴了。”

    仿佛是在梦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和起来,陷入一场沉沉的好梦。

    翌日雨过天晴,水洗苍苔青松,衬得这山中古寺分外清幽古朴。徐阳和几个兄弟倒了个班,这才能休息,赶紧伸了个懒腰,向一处僻静禅房走去。远处行来一人,走近了一看,真是花满溪。徐阳吃了一惊,把两条伸出来的胳膊放下了,挠了挠头道:“少夫人,您怎么醒了,端着的是啥,沉不沉,我来拿吧?”

    花满溪嫣然一笑道:“我昨个儿‘睡’的早,今天自然也醒得早,锦非把事情都说给我知道了,还好是有惊无险。我想大家昨天一定辛苦了,就做了一些东西,这庙里头都是素菜,你把兄弟们喊一喊,叫一叫,除了几个值守的,先过来吃一点吧。”

    徐阳搓了搓手,知道花满溪的手艺,利落应声之后,又回去叫人。大堂上摆开了几张桌子,这寺庙周围还养了几只鸡,花满溪拾得数枚鸡蛋,打碎搅匀,又把那一笼蒸熟的大白馒头在蛋液里滚了一遭,这就下锅炸。有的稍老些,咬起来十分酥脆可口。慧通感谢他们拨乱反正,把厨房里那只大坛子里的咸菜贡献出尽半,红油漂浮,还有青椒的辛辣味,十分爽口。

    花满溪害怕不够吃,幸好灶台边上,还有前几日采买来的食材,都是新鲜的莴笋土豆大白萝卜,炖了个大杂锅子,一大早上就香气沸腾的,活生生把不少人都馋醒了。她还弄了个清蒸菜,乃是用千张裹着炸酥了的香藕,一小段一小段码的极为整齐,用细线捆好。

    由此一来,徐阳由衷感叹道:“可见娶妻还是得娶会做饭的。不管是什么荒郊野地,还是深山老寺,都能折腾出一顿饭了,这要是换了我们,只能啃马褡裢里的干饼子了,这也算是个能耐。主子,你说我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徐锦非看了他一眼,随即漫不经心道:“等我们做成那件事以后。”这句话他压得很低,今日众人醒来以后,他又坐上了轮椅,因此徐阳只是微微一愣,就不再说话了,而是大口刨粥。徐锦非却冷不丁问道:“昨天那小和尚说了,前几日还有跟我们一样,无意间撞上门的一对小夫妻,人呢?”

    徐阳差点呛到,把碗都吃干净了,拍了两下胸脯,才幽幽说道:“乖乖,主子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场景,这些个和尚说起来是吃素念经的,狠起来也太狠了。那一对小夫妻,女的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后山那个坡下面埋着,男的也只剩了一口气,但还算是个有担当,还抱着孩子呢。可惜那娃娃刚生出来,就没了妈,全靠喝着男人的一口血活,主子,你说这孩子是救下还是——”

    “既然爹娘都要去了,留着吧,以后找个妥帖的好人家养。”

    徐锦非一手撑着下颌,心里却不由微微一动。有时候命运是何其弄人,将一个恩爱美满的小家庭拆散。一如他的父亲昭王,就这样长眠,永远不会再醒来,无论儿子过的好或者不好,也许他都不知道了,又或者他也喝了一碗孟婆汤,已然投胎转世,陌路相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