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卿,为何一定要五月份出兵?”袁世凯温和的问道,最近一年多因为操劳,王士珍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彻底白了,加上满脸如同刀刻的皱纹,看着更显苍老。每次看到王士珍满头白发,袁世凯也会想到自己已经快速花白的头发。国事如此之多,与人民党的战争迫在眉睫,袁世凯心急如焚,最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王士珍看袁世凯迟疑的神色,生怕他再说出等等看之类的话。在陆军部经过好一番的争论乃至弹压,加上段祺瑞的帮忙,好不容易达成了五月出兵的计划。这样的局面甚至不用袁世凯反对,只要袁世凯稍有迟疑,“再研究研究,再准备准备”,能到九月出兵就不错了。若是到了九月,肯定有人希望能够1916年出兵。所以王士珍态度坚定的说道:“大总统,我军出兵越晚,人民党准备的就越充分。陈克这人极为阴险,绝不能让他先动手。”

    袁世凯没有答话,他沉默了好一阵才问道:“聘卿觉得我军胜算有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王士珍不知自己心情应该轻松还是沉重,袁世凯说出的其实是整个北洋上下的心声,大家都想打胜仗,不想打败仗。都想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从容消灭敌人。这想法本来无可厚非,可天下哪里有这等好事?

    王士珍不想再去说什么人民党过于奸猾,这种话他听过无数次。因为战败,王士珍曾经被俘过,也见过陈克。就陈克这年轻人说话没大没小的表现,距离奸猾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陈克不是自己领人造反而是投奔了北洋,他坟头上的草现在都长的老高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北洋屡战屡败。王士珍发现并不是陈克到底有多强,而是陈克统领的人民党与其他白手起家的势力一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绝不怕别人骂。现在全天下都在骂人民党,“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话对人民党并不起作用。

    北洋的问题就是太在乎别人的评价,怕名望受损,怕时机不好。每次与人民党作战都是迫不得已下选择了一个“可进可退”的时机,然后被人民党痛打之后就缩回去。就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人民党抓住每一个时机从容发展。

    “大总统,胜算是打出来的。我们若是不打,就永远没有胜算。咱们若是想在打仗之前就已经胜算在握,那咱们就干脆别打了。”王士珍的话已经相当不客气。

    “原来聘卿也会对我发火啊。”袁世凯突然笑了。

    王士珍并不为袁世凯的话所动,“这不是发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总统,你一定要问我胜算。我觉得我们胜算不过是五五之间。若是拖到八月,胜算不足三成。若是拖到人民党先动手,就毫无胜算。”

    “那就按聘卿所说的办吧。”袁世凯平静的答道。

    王士珍是准备与袁世凯据理力争的,却没想到袁世凯如此轻松的就同意了,反倒让王士珍颇为意外。

    袁世凯并没有打哑谜的意思,他坦然说道:“聘卿,徐世昌已经找过我。军粮的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麻烦的多。去年我们大量收购粮食,到现在地方上竟然是一点粮都收不上来。粮价飙升,奸商囤积居奇,现在上下都等着夏收。工商民部的张謇居然威胁我说他要辞职,说今年就算是夏粮收上来,也不可能有什么粮食可买。其他人说的倒也没错,若是此时不出兵,到了八月之后粮食只怕就用尽了。顶多还能打两个月的仗。两个月的时间哪里能打倒人民党呢?”

    王士珍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粮食的风声,不过去年北洋大量发行银元,又把钱税改成了粮食税,又趁着粮价低的时候大买了一批粮食,军粮倒是没什么问题。却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恶化到了这个地步。王士珍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聘卿,若是五月不出兵,我们就没了机会。我现在颇为后悔,若是当时按你所说,三月出兵就好了。”袁世凯答道。

    “那我就回去准备。”王士珍也不会做什么戚戚然的小儿女态,他语气坚定的答道。

    袁世凯却拦住了王士珍,“聘卿觉得曹锟与吴佩孚谁能当先锋?”

    王士珍想都没想便答道:“吴佩孚。吴佩孚为人刚毅果决,军纪甚严。”

    “不,还是让曹锟当先锋。吴佩孚可当杀手锏,把他用的太早就可惜了。”袁世凯答道。

    “既然大总统这么说,我就听大总统的。”王士珍答道。只要能够确定五月出兵,谁当先锋并不重要了。其实这先锋也就是个说法,蒋雁行、张绍曾、陆锦,这三个人统领的第七军、第八军、第十军,在河南到山东的漫长边界线上驻扎。如果战争爆发,他们肯定要首当其冲的发动攻势。所谓先锋只是主攻的方向。

    陆军部情报室的处长郑文杰很快就得到了北洋军要出动的消息,若是以往他还会觉得自己掌握了极为机密的消息。但是人民党安插在陆军部情报室的文员已经彻底打消了郑文杰自以为是的想法。这还仅仅是让郑文杰知道的人民党间谍,不知道的间谍到底还有多少,郑文杰觉得周围的人谁看起来都像是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