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恤解释道:“兵法,敌人早朝初至,其气必盛;陈兵至中午,则人力困倦而气亦怠惰;待至日暮,人心思归,其气益衰。善于用兵的人,敌之气锐则避之,趁其士气衰竭时才发起猛攻,这就是正确运用士气的原则!所以,吾等要让卯足了气势的敌人精兵扑一个空!待到他们士气丧尽。反复几次。再让公孙尨回去下战书,约定时间进行决战,何如?”

    ……

    于是,这一日的挑战。因为赵兵的杜门不出,高强挑选出的那些精兵从中午等到傍晚,士气渐渐衰竭,失去了战心。

    “赵氏父子不接这招啊……”高强望着坚如磐石的赵兵营寨,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他便惊闻。范吉射气不过赵无恤对他二子尸身的残害,竟向中行寅讨要了百名在棘津中俘虏的鲁国人,在太阳落山前,押送到赵军营门外数里处,斩首杀害!

    高强气得直跺脚:“范伯糊涂啊!他以为杀了那些鲁人能打击到赵兵士气么?这是给对方送去了同仇敌忾的理由啊!”

    ……

    望着夕阳下在阵前被斩首的那近百鲁人,赵无恤露出了一丝冷笑。

    可当他回头面对一众来自鲁国的家臣、将士、兵卒时,却带上了一丝悲愤。

    “我对不住二三子啊!”

    “无恤乃是鲁国执政,但我还有另一重身份,我还是赵氏子孙。何况过去对齐国作战,赵氏没少对鲁国帮助。于私于公,赵氏有难,我都得参与进来。但二三子都是鲁人,与晋国的内乱无涉,将汝等带入战祸,我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幸好自从入晋时,只要有我在场的战事,都屡战屡胜。”

    “只可惜,棘津一战,鲁军不幸受挫。不少东地的鲁大夫和兵卒被俘,我身在营内,心里却时刻关心着他们的安危,本以为是诸夏的交战。范、中行作为百年卿族,应该会讲究礼法,善待俘虏。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俘虏和奴隶,只要能够把这些人赎回来帮助他们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金钱的补偿和奖励,无恤不才,是很想用对方的俘虏,亦或是金钱赎回被俘者,让他们早日归鲁的……”

    “但!”赵无恤愤怒地指着夕阳下血淋淋的场面道:“我却没想到,范氏与中行氏,竟然做出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们屠杀了被俘的鲁人,让他们死在同乡、袍泽的眼下!杀人者则在旁边哈哈大笑,简直是禽兽行也!”

    一时间,鲁人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赵无恤很清楚,虽然武卒的士气旺盛,但随军的鲁国右军对于这场发生在远离家乡外的战事,多半是有些懈怠的。只是出于主君命令,不能不从而已。他们的心思,还是放在鲁国数月后的秋收上,对敌人却很难生出仇恨之心。

    然而今天,二卿不理智的杀俘行为,却给赵无恤送了一个激励兵卒的大礼包。

    兵法有言,合军聚众,务在激气,而要激励鲁人,最好的方法除了军功授田外,就是利用他们的乡党情谊,以及隐隐约约的国别意识了。

    范、中行在屠杀鲁国降兵,在杀害自己的乡党!

    那他们就不单是赵无恤的敌人了,也是所有鲁籍兵卒的敌人啊!

    而且如今看来,作战不利时投降活命这条路,基本被封死了,除了拼死一战,别无他法。

    赵无恤的这番话很是诚恳,直让鲁人们声泪俱下,士卒们坐着的泪水沾湿了衣襟,躺着的则泪流面颊。把军队置于无路可走的绝境,就会像专诸、曹判那样的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