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是纯臣,就是把双刃剑,能甘心为我们所用?今日的局面来之不易,为何要打破这平衡?”

    “母妃又错了。儿子要借御史台之力驱逐王暮,舜询若真的刚直不阿,他就能助我扫除弊病、独揽乾纲。至于王氏走下神坛之后,以舜询的克己奉公,不会成为下一个覆雨翻云的王暮。”

    “如果他尝到了权力的甜头,步王暮的后尘呢?”

    严铮微微一笑,“王暮是寒门举子,为了权势不计代价,舜询是朱门世家,一身的文人风骨。他家长子在大皇兄那里,次子想到我这儿,荐书都递过来了,舜询为了不叫人背后骂他见风转舵、首鼠两端,硬是把荐书讨了回去。这样一个人,不会为了权力放弃自己的名声。”

    贵妃没有接话,但眉头紧锁显然还在隐忧。

    “昨晚宴会,父皇第一个就召他说话,儿子想借酒水探探他的意思,他话里话外却只想明哲保身。换了王暮,他会怎么做,狗看到肉,怎会不咬!”

    “太子天真了。会咬的狗可不叫。”

    贵妃将杯中的余茶随手泼进炭盆里,呲啦一声,腾起团团轻烟。

    黄昏时分,大雪方歇,十六的月亮已盈盈地托在树梢,触手可及一般。

    舜夫人便叫两个女儿在房中赏月,舜恒下值回家,也到母亲这里问安,又问起入园之事。

    舜华奇怪,他早出晚归的并未看到卫选光来传口谕,许是在玉堂署听到什么传闻了,“二哥哥从哪里知道我入园了?”

    舜恒口中嗨呀一声,笑道,“我早晚是要被父亲赶出家门到天桥卖艺的,眼下虽当着闲差,还不许我在朝中识得几个人吗?你们五人的画像已由礼部送进宫了,我有幸远远一观,当真体面。”

    小五得知姐姐趁自己贪睡,独自去了争鸣园,还弄丢了雀翎披风,本就有些不畅快,又听到姐姐有了体面画像,哥哥也在外头自由自在,竟有些拈酸,

    “二哥哥这闲差都从玉堂署当到礼部去了,怎么不干脆顺回来给我们都看看?”

    “哈哈!一般画师所做的一般仕女图,又有什么可看。若不是其中有一幅太子亲笔,谁去凑那个热闹!”舜恒斜眼瞥舜华,笑得促狭,“听说,礼部会把落选的画像交还本人,若将太子亲笔拿去当铺一卖,可是好大一笔横财。”

    小五又想,那本该是我的画呢。

    舜夫人接着道,“看过画像,就是选三,五人中挑出三位给陛下、娘娘,最后钦定出太子妃人选。这中间,还要费许多功夫。”

    “禄亲王家年纪太小,秦国公家模样太差,太尉家,我们都晓得的,就是个刺儿头,只有三司使王家……不过……”舜恒看看若无其事的舜华,“小四,你怎么想啊?”

    她波澜不惊地调着碗里的枇杷露,给母亲润喉,“且听天意吧。”

    舜恒不信,自她这趟从辛沂回来,就和过去很不相同,本来追猫撵兔子的丫头,忽然对东宫遴选、莽川王氏等等格外关心,倒巴不得能中选似的,很不正常。

    他造作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咋着嘴,“噢,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