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果闲坐在自家屋檐下,不远处大黄狗长安横卧在核桃树的荫凉里,正值盛夏,黄狗热得直吐舌头,时不时抬眼偷瞧小主人,眸中莹光点点。苏果果缓步走下台阶,黄狗登时兴奋地撒起欢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好啦长安,我知道你想去河边玩,再等等,洛涛哥哥一会儿就到,听话!”女孩含笑轻拍黄狗脑袋,它即刻安静下来,舌头却吐得更长,妄图驱散这炎炎暑气。

    蝉鸣声声,一人一狗继续等待。

    苏果果家在山区,放眼望去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条小河萦村而过,数不尽的细碎溪流从山间高唱叮叮咚咚的歌儿欢畅地奔流而下,为村庄带来无限生机——风渠村家家户户都有成片的果林,山路边也生长有不少无名的果树,待到秋日,便是一幅硕果累累、清香四溢的丰收美景。

    苏果果正是出生在秋天,呱呱坠地的小婴孩深嗅阵阵果香奋力挥动小手,笑声如同甘泉般清澈悦耳。

    知晓母女平安的苏爸爸眉开眼笑,抬手一指门前枝繁叶茂的核桃树,不假思索地叫出早就定下的“果果”二字,于是女婴便被唤作苏果果。

    苏爸爸对果果的宠爱在风渠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这种宠爱并未持续太久——果果六岁时,苏爸爸艰难辞别苏妈妈和女儿,随村中的大部分青壮年劳力外出打工。

    自此,苏果果再也没能见到过爸爸。

    他永远留在了省城。

    2004年秋天苏爸爸同往常一样准备好工具前往工地干活,刚干上没多久同是风渠村的李红旗走近来向他提问。

    “技术上的小问题。”他想,刚要回答却瞥见李红旗身体上方一箱调运之中的材料,它在吊车的臂上摇摇欲坠,伴随一众人的惊呼,来不及多想的苏爸爸堪堪推开李红旗,自己就此辞世。

    大难不死的李红旗痛哭流涕,跪在棺前认苏爸爸为亲弟弟,誓要倾尽余生精力来偿还他的恩情。

    李红旗说到做到,几年来事事为苏家着想。他将拼命挣来的血汗钱拨出一半预留给苏家母女,苏妈妈坚决不收,他便默默地把钱存在一张银行卡里,嘱咐妻儿时时照拂苏家,倘若有事即刻从中支钱。

    苏果果不知道爸爸早已化作夜空星辰,她只知道爸爸人在长安。

    “妈妈,爸爸去了哪里?为什么洛涛哥哥他们的爸爸每年都能回来,果果的爸爸却一直不肯回家过年?爸爸不想妈妈,不想果果吗?”

    “傻孩子!爸爸最稀罕的就是果果,怎么会不想果果?只是爸爸得挣钱,只有这样才能供果果念书,给果果买新衣服。妈妈也只有拿到爸爸赚的钱才能置办起年货,让果果过个甜滋滋的好年……”

    “可是……爸爸究竟在哪里呢?”

    “爸爸在……长安……对,长安!就是果果读的诗词里时常提起的长安呀……”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哦,我晓得啦!爸爸在长安!爸爸他在长安!长安……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于是,大黄狗从刚被抱回苏家的小奶狗起便叫长安。

    苏妈妈不愿女儿知晓爸爸早已远去的事实,便独自一人前往省城忍痛处理丈夫的后事。她告诉果果以及乡邻苏爸爸在省城谋到个好工作,不大干几年是不会回来的。李家知晓她的心思,随之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