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临站在这栋三层高的平房门口,低下头盯着脚下一块断裂的青砖,砖缝里长出不知名杂草,还没来得及茁壮生长便被践踏断了枝叶。

    二十四小时前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在本应属于自己的家里见到了一位存在于流言中的陌生女人。

    那位与他血脉同源的男人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亲昵。

    他知道那是谁,一位随时有可能成为他名义上继母的人。

    方月临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似乎除了他,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包括他那位整日泡在两条街外棋牌室的亲生母亲。

    摩托车低沉的轰鸣声从身后响起,方月临回过神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门。

    一楼客厅的热闹并不属于他,方月临习惯性地绕开那片天地,从侧门走向楼梯,遇见在院中乘凉的和蔼老人才终于浅浅地笑,两颊的酒窝悄然浮现,有了少年该有的活泼模样,“爷爷。”

    白发稀疏的老人打着蒲扇,笑呵呵对他招手,佯装生气道:“这么晚回来,又没吃宵夜吧?读书辛苦,饿坏了我的宝贝孙子可怎么办哦。”

    “我不饿,爷爷。”方月临走到老人身边,熟练地端起小茶几上的搪瓷茶缸,添满热水,又盖上盖子放回原处,“爷爷慢慢歇息,我回去做作业了。”

    方凤年还想再和小孙子说两句体己话,粗重的脚步声从客厅里传出来,爷孙两对视一眼,方月临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转身上了楼。

    右脚堪堪踏上楼梯,便听见尖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方凤年!又背着我给那个赔钱货私房钱了是不是?!”

    方凤年懒得同她争辩,干脆靠回摇椅上,闭上双眼沉默不回应。

    来自亲奶奶恶毒的辱骂像诅咒一样缠绕在方月临心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顶楼,不受控制地狠狠甩上门。

    咚的一声,不合缝老旧木门关上了。

    方月临嘴角泛起苦涩,宽大校服袖口处露出一截细白到有些病态的手腕,他抬手揉揉酸涩眼角,认命地卸下书包,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桌子上。

    这张桌子并不是他原本的书桌——那张陪伴他多年的桌子早就在父母某次激烈的争吵中坏掉了。

    他面前的这张,是陈瑜废弃不用的电动麻将桌,上面遮上一块正方形瓷砖,正好挡住麻将桌的边缘。

    作业和课本整整齐齐摆在桌面,方月临随手拿过一本数学练习册,摊开。

    右边是今天的任务,左边是今天刚批改下来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