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一头油亮乌黑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堕妆髻,只插了一支简单样式的八宝簪,穿着家常旧衣,坐在塌边看着帐本。

    只是她手里拿着帐本,心思却飞到了正在塌上玩的几个孩子身上。看着林堇那胖乎乎,红扑扑的脸蛋,再看看儿子那因病瘦了一大圈,苍白小脸,以及怯弱不胜,一看就知道有不足之症的黛玉,她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其实依林堇的本心,不想在正房这边多做停留。因为她觉得,她的存在本就是点贾敏的眼,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和贾敏所出的一儿一女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因此让贾敏更膈应。原本贾敏对她的态度就是正常的嫡母对庶子的待遇,一切都按照府里的规矩来,不增也不减,但不知道贾敏怎么想的,自瑁哥儿这次病好之后,忽然对她热情了许多,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红螺用小托盘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走到近前,笑道:“太太,歇一歇吧,都看了半天了,别累着了身子。”

    贾敏放下帐本,叹道:“是得歇一歇了,看了这半天的册子,眼睛都看花了。”

    拿起碗正要吃的时候,见只有一碗,诧异的看着红螺,“你也是做事做老的了,怎么现在行事反而不仔细起来,怎么只送了一份上来”孩子们的呢

    红螺笑着解释道:“我想着莲子是比较硬的东西,瑁哥儿的身子弱,如今刚刚病愈,这饮食上要格外小心,所以我就没拿。

    又因为堇哥儿、大姐儿和瑁哥儿在一起,我怕他俩吃的时候,瑁哥儿看见了要,不给又不好,所以堇哥儿和大姐儿的那份我也给扣下了。

    不过我让厨下另外准备了奶酪,过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就在林堇、黛玉和瑁哥儿在奶娘和丫鬟的服侍下,吃奶酪的时候,王顺家的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太太,京里府中老太太派人来了。”

    自从跟着丈夫外放离京,贾敏最少一个月和母亲通一次信,已经成了惯例。这次京中来信迟了几天,她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是送信的路上耽误了,还是京中娘家出事了。

    待听到母亲这次竟然派人来了,贾敏觉得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看了排排坐的三个孩子,示意奶母们将他们抱走,然后命人将家里派来的人带进屋来。

    瑁哥儿粘母亲,不肯离开,哭得厉害,贾敏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到东梢间,让自己在他的视线之内,怕他孤单,林堇和黛玉也一并送了过去。

    林堇落在最后,进东梢间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打扮不输贾敏,如果不事前说明的话,她绝对想不到身份竟然是奴仆,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是母亲身边的赖嬷嬷,贾敏吓了一跳,不等她向她请安,忙不迭的问道:“赖嬷嬷,怎么是你,可是母亲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赖嬷嬷忙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和家里都好。

    只是老太太前段时间收到姑娘的信,虽然姑娘在信中说一切都好,但是老太太放心不下,担心你心中报喜不报忧,收到信的当晚又做了一个恶梦,以致于老太太越发惦念着你。

    只是老太太偌大的年纪,不能亲自过来,所以就派了老婆子过来替她看看姑娘。”

    听了赖嬷嬷的话,又见她一直一口一个“姑娘”称呼自己,让她想起了待字闺中时,呆在母亲身边的好时光,贾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都已经出嫁这么多年,膝下也有儿有女了,竟然还让母亲担心。”

    赖嬷嬷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这老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姑娘你多大年纪,在老太太的眼里,还都是孩子呢。”

    贾敏拿出帕子拭去眼泪,问过赖嬷嬷路上的奔波劳累,虽然知道娘家没事,但仍然关切的将娘家人,从贾母,到两位哥哥嫂子以及几位后辈子侄全都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