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响起,我感觉揣在身上的古镜发出了温热的气息,不远处的神女遗族族长神情木然地看着我,但从那眼眸深处,又似乎带着企盼。在她身边的石台上,如缘静静躺着,洁白胜雪的肌肤在这昏暗的世界里尤为显眼。

    镜灵就在我的身边,那咒语似乎很长,但渐渐我便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周围的景象也渐渐模糊,又或者说变得更加昏暗。我好像离开了地面,可对面那族长的影响却又似乎没有向下移动。忽然间,我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猛然一黑、一闪,整个世界都像是颠倒了过来。就在我努力调整身体的异样感受时,眼前忽然一亮,刺眼的光线让我应接不暇,赶紧闭了眼,但还是有酸楚的泪流了出来。待我再次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灵芝禁域。而刚才那刺眼的光线,也无非是灵芝禁域里并不算亮堂的光罢了。

    我突然就生出了一个疑问,又或是已经有了答案,但我还是问了身边的镜灵

    “那神女遗族世代生活在黑暗之中,若真的出来,他们的双眼能适应这里的光线吗?且不说人界,就连这灵芝禁域里的光,对他们来说,怕都是极其危险的。”

    此问一出,便见镜灵神情中多了许多黯然,便已经验证了我的猜测。

    “他们的祖先对天神许下承诺,后人却想要背弃承诺,要知道,人的命运均掌控在天神手中,想要冲破这世代的禁锢,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离开神女墓,重获了自由,却也少了天神的庇护,这一代人也只能永远活在黑暗之中了。相比于永生永世囚禁一般的折磨,这已经算是天神对他们的仁慈了。”

    天神的仁慈?我不禁苦笑。

    在我所经历的上百年的岁月里,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纷繁复杂的六界,似乎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能够决定和操纵一切,哪怕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害得生灵涂炭。且不说魔域以力量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就连那神界的天书,岂非也是某一个力量足够强大的上古天神创造出来的吗?天书决定了神魔妖族此类灵力强大生灵的命运,而卑微的凡人却要被天神摆布,那与世隔绝的冥界中的鬼魂灵体,就更加可悲,轮回往生、炼狱火海,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而他们的命运,则由冥王一人决定而已。

    为何同是生灵,却不能有哪怕一点点自己选择的自由?过程本就艰辛,却连结果也早就注定。于是,将一切归咎于命运,放纵私欲、混沌度日、悲春伤秋,似乎都合情合理。

    我突然很是好奇,那天书之上,究竟写了些什么,那所谓注定的命运,到底有没有更改的可能?

    而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又背负着怎样的命运?那个创造我的天神,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母亲……的那场惨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许下的承诺,到底该如何去履行?

    每每如此,只要想起母亲,想起郁郁之林的那段时间,我的思路便全乱了。我无法理智地去串联每一个情节。原本以为我生存的目的十分单纯,却不想此时的自己早已身不由己。太多的未解之谜,都好像与我扯上了关系,为何我不能只单纯的做一只永远不会离开郁郁之林的妖?为何我要遭遇这一场又一场的变故?

    太多的疑问,又开始无休止的困扰着我。思绪繁杂之时,那镜灵却是深深一叹,再度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何须伤神?前世今生,轮回因果,终有一日你会明了,相比其他人,你已是幸运。当下我们还需尽快去找到睚眦,毕竟破除封印并非一日可成,我却已经没有多少能力再控制住神女怨念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却是无言,只默默向灵芝禁域入口的方向走去。

    ——

    “悲夙,尔何故到此。”

    还没走到石碑跟前,便传来睚眦那浑厚而令人震颤的声音。然后,眼前巨大而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那威风凛凛的神兽再次出现,它身上坚不可摧的战甲熠熠生辉,依旧令人望而生畏。更加可怕的,还是那双如火一般燃烧着无限威严和凛然怒气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我,顿时让我觉得足下发软,浑身发憷,只因我忘不了之前真龙之怒的霸道强悍的力量,让人瞬间丧失了对抗的能力。

    睚眦口中的“悲夙”,应该就是昆仑镜镜灵的名字。我突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就在一瞬间,这名字中的悲凉气息便渗透了我的全身。看透了夙世因果,却无法改变,除了悲叹,又当如何?

    “自是为了神女怨念一事,亦是为了神女遗族。”

    只听得睚眦怒吼一声,眼中的愤怒似又多了几分。周围的草木也被吓得阵阵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