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安静地只剩下阮栩谦急促的呼吸声,傅初霁坐到病床边,握住老爷子骨瘦如柴的手,皱起的眉头抹不去他眉眼间蒙着一层哀愁的俊朗。

    他为了能听清阮栩谦虚弱的话语,特地弯下腰,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被子上,他恨不得将长发变成索命的绳索,让阮栩谦不得好死。

    阮栩谦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似乎是想在弥留之际多说点儿心里话:“你像你母亲,漂亮,温柔,爱笑。”

    傅初霁听闻此言,立刻舒展开眉头,对阮栩谦弯起凤眸,淡淡笑道:“您爱过她吗?”

    “……爱过,但是我有愧于她,还没能娶她,她就过世了。”阮栩谦犹豫了一会儿,颤抖道。

    “可是你为了得到我的母亲,逼着她吸毒,逼着她留在你的身边,你甚至利用她的身体为你在人际关系中谋取利益,你用爱的名义绑架了她一生,这也算得上是爱吗?”傅初霁把阮栩谦的手搁置在被子上,继续笑道,“你也说过爱我,可是你却让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还逼得人家跳楼,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你对灯灯的感情也算得上是爱吗?”

    阮栩谦瞬间变了脸色,颤抖着嘴唇想要辩解什么,但傅初霁很快打断他:“我像我母亲一样,被你利用了一辈子借刀杀人,你的手倒是干净得很,只有我和母亲是脏的。”

    阮栩谦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难以置信地盯着傅初霁的眼睛,压根无法相信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妻子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难道我没有把你养大成人吗?我没有在你的身上倾注心血吗?清月的去世我也有责任,但我一直在尽力补偿你,给你家的温暖,灯儿又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亲哥哥看待?”

    “我很感谢你培养我长大,这份恩情我会当牛做马还回来,但是我恨你。”傅初霁直起腰来,开始游刃有余地拢起长发,搭在右肩上编麻花辫。

    阮栩谦痛苦地闭上眼睛,哑声道:“你别恨灯儿就行。”

    “我不恨他,我爱他。”傅初霁笑意愈深,本来低沉的嗓音拔高了几度,在阮栩谦震惊的目光中愉悦道,“我脏了没关系,我会把灯灯养得干干净净,他的第一次和以后的每一次都是我的。我不像你,说爱却不是爱,我说爱他,就会一辈子爱他。”

    阮栩谦算计了一辈子,万万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还能从傅初霁口中听到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等着看阮灯最后一眼,这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吼道:“你!你竟然……咳咳……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你不能碰我的孩子!禽兽不如的东西……咳咳咳……”

    阮栩谦因为情绪激动,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就吐出一摊血来,傅初霁却没有按下呼叫器,任由他在病床上饱受煎熬。

    阮灯正上着课,专业课老师突然被叫了出去,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没过几秒罗屹就出现在门口,不顾同学们的目光大声喊道:“小少爷!快来!”

    阮灯的心头“咯噔”一声,心跳猛然加速起来,他连课本都没来得及收拾,迅速跑向门口接过罗屹递来的帽子和口罩,几人往楼下奔去。

    罗屹一脚踩下油门,喘着粗气道:“老爷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傅初霁在病床边守着呢,但是你要做好见不到老爷最后一面的心理准备。”

    “好,我知道了。”阮灯努力稳住呼吸,脊背上的冷汗将卫衣浸透。

    轿车虽然成功驶出校门,但是堵在了下班高峰期的路上,罗屹只着急了几秒钟的时间,阮灯突然敞开车门向外跑去,他着急喊道:“少爷!少……”

    阮灯根本来不及听他的呼唤,烈风变成无情的刀子剜在他的身上,刺得他皮肤生疼,他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因为腿软摔倒在地,但还是爬起来向着医院的方向奋力奔跑起来。

    罗屹见状向另外一人交代了几句话,迅速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晚高峰期的市中心街上满是行人,但也好过坐在车里干等,阮灯一路上跑得心脏快要爆炸,用十分钟的时间跑到医院楼下,坐上恰好停下的电梯直达阮栩谦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