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的山丘上,穿着全套“吸血鬼”寒带作战装束的林恩端着双筒望远镜观察前方。山丘下,采用同款装束且武装齐备的夜间战斗营官兵们正利用滑雪板飞快地朝着海岸方向推进,在他们侧旁的坚硬冰带,一辆辆采用灰白迷彩涂装的豹式坦圌克和全履带雪地装甲车亦在全速前行,而此时的天空中,一架架无动力的轻型单

    双人滑翔机犹如蝙蝠般悄无声息地飞过……如此宏大而震撼的场面让人难以抑制地心情澎湃起来,而在视线的远端,原本因月光而显现出宝石深蓝的天幕已被频频跃动的橘黄色焰光映染,那些升腾的黑色烟云正以肉圌眼大致可辨的速度膨圌胀。

    “久违的战场景象,对吧,老伙计!”

    林恩此时每张嘴说一句话都伴随着清晰的白色雾气,他顺手将望远镜递给追随自己多时的沃夫鲁姆。老兵并非以绝对的忠诚获得他的信赖,而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独立思维——他很少违心附和,也不喜欢盲从,他有着丰富的阅历和敏捷的反应,若能够在大局观和远见性方面有所提升,进阶军官行列乃至担负重任也是完全可为的。

    如今整日跟在林恩屁圌股后头的,还有他从列圌宁格勒带回来的年轻军官弗朗茨,他原属党卫队情报部门,回到基地后定为帝国近卫军陆兵中尉,跟随林恩在大本营担任参谋副官。虽然军阶比沃夫鲁姆高,弗朗茨却很少在三人之间插话,这会儿也是静静站在林恩的左手边,听沃夫鲁姆带着饱满的情绪揣测前景:“嘿,我们的狼群一根烟的功夫就将那支苏联船团撕成碎片,他们今后若再敢派遣舰艇前来,必定是同样的下场!”

    林恩紧了紧掌面带有摩擦横纹的皮质手套,此时他头戴内垫棉绒、外涂灰白斑点的改良型42钢盔,身穿为寒带作战定制的“冰豌豆”迷彩服,脚下还蹬着一副标准宽度的木制雪橇,并使用相同质地的滑雪杖。依循“吸血鬼”夜战突击队的传统,指挥官上战场时必定配备适合实战的武器,林恩摒弃了过于笨重的红圌外夜视仪套装和p44突击步圌枪,选用了他觉得最顺手的驳壳双枪——这两支二十发弹匣的毛瑟1932式冲锋手圌枪。它们依然以背带左右斜挎的经典方式随身携带,武装带上定制的弹袋里一共装有六个满弹待用的弹匣。理论上,林恩是夜战部队兼具近战火力、灵活性和持续性的第一人,若能保持当年的状态,战斗力自是让敌人望而生畏的,但长时间缺席枪圌械实弹演练,最近两天才匆匆加练,手圌感和准头都有些差强人意。

    咚!咚!咚!

    接连的闷响从后方传来,林恩回头望了一眼,炮焰的强光已逝,淡淡的硝烟正在消散。他知道,那是“避难所”基地的最强防御武器之一——由skc

    34型舰炮改装的203毫米口径要塞炮。当年希圌特圌勒下令解散海军水面舰队后,大量的舰炮都被拆卸下来用于加强海岸防御,克虏伯方面亦基本停止了大口径火炮的生产,转而将资源用于其他武器的制造。到了1944年,轴心国阵营的形势每况愈下,在隆美尔“风光国葬”后,“避难所”基地终于进入了全面建设阶段,这些8英寸大炮就是那个时候运到挪威北部来的。担任大本营战略参谋官后,林恩跟随隆美尔视察过一次基地防务,在机库下方的洞库通道中见过这些安置在特制轨道车厢里的大炮。它们一共有4门,通过转轨调整方位,火力覆盖基地南、北、西三个方向,最大射程超过30公里,理论上能够击沉除重型战列舰外任何一艘进入当面峡湾的舰艇。

    自进入20世纪以来,8英寸火炮在列强海军装备中只算是“中等口径”,放到陆战就不一样了。威力强劲的高爆弹从林恩他们头顶圌破空而过,带着尖锐的呼啸坠向远方。只片刻的功夫,视线尽头那片银灰色的冰原跃起刺眼的光亮,肉圌眼依稀可见大团的浓烟升腾而起,地面也在微微颤抖。不仅是8英寸火炮,此次用于支援进攻作战的还有44年底从“提尔皮茨”号残骸上拆卸下来的部分6英寸舰炮,它们的最大射程达到25公里,射速快且易于维护,唯一的缺憾是目前基地已经不再有8英寸和6英寸炮dan的生产线,这意味着库存弹圌药消耗一发就少一发,直到新的军工厂建立起来才有可能获得匹配的补给。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林恩一言说罢,直接从钢盔上拉下防风眼镜,拄着滑雪杖轻圌盈灵巧地滑下山坡,弗朗茨也紧随其后。沃夫鲁姆稍慢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收好,这才以略显笨拙的姿态跟了上去。三人之中除了弗朗茨是小时候就学过滑雪的,林恩与沃夫鲁姆皆是在“避难所”基地学会的这项新技能,而这也是众多帝国近卫军将士在寒冷季节为数不多的户外运动。

    追着滑雪前进的夜战部队,林恩纵情享受着速度的快圌感,尽管时不时会因为滑雪的基本功不是很扎实而摔倒,他全然没有骑马时候的那种顾虑。此般在下坡或平坦地形滑雪比徒步快了许多,若是战斗再推迟个把月发生,这里的积雪消融殆尽,要是没有履带车辆就只能在松软泥泞的土地或裸圌露突兀的山岩间行走了。

    前行了四五公里,林恩沿着一片积雪覆盖的缓坡冲到了地势开阔的雪原中,白天时观察到距离基地最近的苏军营地就在这里。在隆隆炮声的映衬下,密集或连贯的枪声早已汇聚成片。这里零下十来度的气温还不至于冻结枪圌械,几挺原装的g-42正欢快地嘶鸣着,成串的暗红色光点以动态的方式将位于后方山丘的射击阵地与苏军先遣部队临时驻扎的宿营地连结起来。相比于气势磅礴的进攻一方,防御力量显得非常薄弱,稀疏的枪声也完全处于受压制状态——那里只有御寒的营帐和挡风的雪墙,能够用来躲避枪弹攻击的掩体少之又少,而接连两天没有发现敌对势力存在的踪迹,此时突然遭到大批武装人员的攻击,苏军官兵也缺乏充分的心理准备。若不是海岸方向率先传来激烈的爆炸声,他们甚至有可能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遭到射杀,而即便如此,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也不足以让让他们组织起真正有效的防御。在林恩拔枪参战之前,围绕营地发生的战斗便以最后几声零落的枪响宣告终结。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接受投降。除了少数留下来清扫战场的,林恩麾下的大部分夜战官兵拄着滑雪杖、迈开滑雪步,沿着山岩之间事先勘测好的捷径前行,并始终保持着比装甲部队快一步的态势。

    要论速度,滑雪或是行车都比不上飞行。由于战争消耗等原因,如今的帝国近卫军中只保留着一支连级的伞兵部队,他们人人都掌握着降落伞和滑翔机降落的作战技能,但在这特殊战场上使用的滑翔机完全不同于以往运输机牵引的封闭式武装滑翔机。站在技术角度,这些搭载单人或双人的滑翔机并没有较战时的装备取得进步,反而属于较为原始的滑翔器械,它们与德国空军重新武装前秘密训练飞行员用的运动滑翔机,出击时利用基地最上层机库的弹射器进行起飞,借助初速和高度作用,顺风时的滑翔距离超过20公里——恰好是基地内层和外层防御的主观界限。这些构造简单的轻型滑翔机载重在200公斤以内,因为作战需要而加装了一些简单的部件。a型搭载一名乘员,他在飞行途中可以操控使用大容量弹鼓的p44朝下方扫射,亦可投掷4枚9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弹以实现轻量级的空中轰炸;b型搭载两名全副武装的战斗成员,有固定枪圌械和弹圌药的半封闭盒子,但不具备空袭能力,滑翔机利用滑撬降落后乘员即可迅速投入战斗。

    在林恩率领的中路突击部队拔除第一座苏军营地时,率先出发的4架a型滑翔机已经避开正面战场向北飞去,此前他们在户外操纵这种装备的机会少之又少,幸好这是一个风力柔和的夜晚,他们利用简单的机载武器对向北实施搜索的苏军营地发起攻击,投下全部炸圌弹后,四名乘员操纵滑翔机降落在了划定战线的最北端,并以绿色的信号焰火指引随后抵达的7架b型滑翔机,这18名原属伞兵的滑翔机突击队员一多半都顺利的在地面会合,凭借手中的突击步圌枪和轻机圌枪,他们将迅速组建起隆美尔和林恩这盘战棋中至关重要的北方阻击点。

    从海面上的爆炸声初起到陆地上的枪炮声大作,掐指可数的十几分钟内,帝国近卫军的攻势全面发起。在近岸水域,分群停泊的舰船多数都已沉没或处于沉没这一过程当中,冲天烈焰映亮了大片海面,宛若沸腾状的水面上到处是漂浮的碎片、尸骸、油渍以及奋力挣扎的求生者。第一个波次的攻击鱼雷已经全部发射,但这远不是苏联人噩梦的终点,在南北两端,数艘形如长刀的潜艇浮上水面,船体下沥的水珠未尽,艇员们就已经登上甲板调转大炮,88毫米或105毫米口径的甲板炮固然不及驱逐舰的火力,但它们的炮弹能够轻而易举地越过残存的防雷网和外侧舰船的残骸攻击仍幸存于水面的舰艇。

    银白色的月光下,熊熊燃烧的船体成堆成片。突然间,一只宛若尖刀的锐利舰首撞开漂浮的残骸冲出烈焰的包围,它那完好的身躯或让人想起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甲板上,多名水兵正匆匆向炮位抢运弹圌药;舰桥上,一名军官以咆哮之势抬手指向北面;桅杆上,蓝白底色、红星锤镰的苏联海军旗倔强地飘展。很快的,这艘仍在加速的舰艇向北转向,像是准备穿过这片狼藉的海上战场独自撤离。且不说这样的行为是否属于临阵逃跑,那些滞留岸上的海军步兵又该如何求生,外围浮上水面以及潜伏在水中的攻击潜艇可不是善类。一转眼的功夫,好几艘潜艇已经将甲板炮瞄准了这艘意图突围的苏军驱逐舰,伴随着隆隆炮声回荡于喧嚣的海面之上,一发发高爆炮弹呼啸而至。射击的距离仅有两三千米,又借助了火势的照明,这些炮弹打得又很有准,驱逐舰的舰桥和舯部很快各挨了一炮,那里顿时硝烟滚滚、死伤成片。尽管半敞开的主炮位置随时可能受到弹片的侵袭,苏军水兵们依然奋不顾身地操炮还击,一发发炮弹落在潜艇附近,对它们光滑却不堪直击的艇壳构成了极大的威胁。然而,仿佛水面下的空气缺乏存活的氧气分子,这些并没有悬挂旗帜的潜艇不肯下潜避战,它们在海面上缓缓游动,以甲板炮和获得射击角度的机关炮对这艘苏军驱逐舰进行猛烈的围攻。这还不算,海面上陆续出现了一道道带有水泡的笔直痕迹。望见如此景象,驱逐舰上的瞭望手和军官纷纷声嘶力竭地发出警报,舰艇即以鱼一般的灵活进行转向,它锵锵躲过了一枚又一枚疾驰而至的鱼雷,只是非但没有摆脱险境,反而陷入越来越困顿的局势。这些以较小定深发射的鱼雷来自各个方向,它们在海面上划出了纵横交错的轨迹,让人觉得苏军驱逐舰不论如何改变方向也难逃一劫了。此时的海水由于自然的浪潮和海战的影响而产生了异样的翻滚,银色的月光和橘色的焰光杂糅,倒映在海浪上形成了扰乱视线的斑驳,即便定睛观望也难以准确判断那些鱼雷的轨迹,何况舰员们在颠簸中还受到了敌方炮火的侵袭,经受此般洗礼的驱逐舰在海浪中加速冲刺,它不断地进行急速转向,一次又一次惊险避过快速逼近的鱼雷,有些水兵已经几度目睹漆黑的鱼雷贴着舰舷擦过,即便胆大之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近乎无敌的状态终究没能带领一船官兵逃出生天,面对接连袭来的鱼雷,它最后一次转向时把脆弱的舷侧暴露出来,这时候水兵们再想用枪炮自救已经来不及了……

    听着海岸方向传来的隆隆轰响,林恩在一处略高于平地的雪丘上暂时止步,雪上滑行固然省力,但最大限度的持续疾驰还是让他气喘吁吁,顺手将防风镜拉到钢盔上,他眯起眼睛眺望前方。又一片开阔的冰原地带,又一处爆发了激烈战斗的苏军营地。这里的规模显然要比之前那个大一些,从营帐设施的数量来看,估摸着驻扎有一个连规模的苏军登陆部队。此时夜空晴朗、月光明亮,但肉圌眼瞄准的情况下能够精确猎杀人员目标的距离应该是不超过200米的,而经过改良的单兵红圌外线夜视仪有效射程已经提高到了300米以上,即便受到寒冷抵御的气温影响,有效的夜战距离也仍有200米左右,对战使用常规武器的苏军步兵仍有明显的优势。

    弗朗茨和沃夫鲁姆很快赶了上来,林恩等着从沃夫鲁姆那里取到望远镜,从粗略观察到的战斗场面来看,熟悉这片冰原且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夜战部队正将人数、战术、心理以及气势上的优势转变成为压倒性的胜势,他们遵照事先制定的作战策略正面佯攻、两翼迂回,挑选对手最为薄弱的一面进行猛攻,借助红圌外夜视仪、突击步圌枪以及装载高爆弹使用的火箭筒的威力一鼓作气打垮防御者。当然了,那些中弹倒下的身影不仅仅属于苏军登陆部队,可以想象,奋勇直前的夜战部队也在遭受着难以避免的人员损失。尽管表现在魄力、决心等细节上的心理成熟度已经在不断挑战历史的战斗中获得了显著的成长,林恩仍对远在北美的劳伦茨.巴圌赫有种淡淡的亏欠之感,这支精锐的部队是他的骄傲,是他的瑰宝,甚至堪称他的私人财富。这里的军官和士兵每一个人都视他为偶像和领袖,纵观人的一生,能够锻造出这样一个战斗团队何其不易又该是何其骄傲的。现如今,林恩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推上一线,但谁也没有把握将伤亡控制在最低的限度内,也无法百分百确定战斗会沿着自己勾勒的线条发展,即便大获成功,那也是借助了巴圌赫的宽厚肩膀。

    望远镜前部镜片反射的光亮是纷杂的、跳跃的,充斥着别样的美圌感。突然间,一团接着一团明显强于周边光亮的火光出现在镜片上,望远镜后方的浓黑眉毛瞬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