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不以为意,竟然哈哈笑了起来。

    “大石,你心中有怨气,发泄两句,朕自然要受着,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朕自己也一清二楚。可大石也该清楚,坐在咱们俩位置上,说什么做什么,要考量的东西就太多了。你如果还愿意听,朕不妨跟你推心置腹,好好聊聊。”

    耶律大石一肚子怒火,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撑着大腿,冷哼道“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听听赵官家的高见……只是唯恐赵官家信用荡然,说出来的话,也没人相信罢了!”

    这位话中带怒,显然很不满意,而赵桓倒是笑容可掬,应对从容。

    “大石,你是契丹的进士,论起学问,只怕比朕还要扎实……朕只问你,这些年来,大宋吃亏吃在了哪里?”赵桓稍微停顿,又补充道“就算你说我赵家人无能,天命不在,朕也不会生气的。”

    耶律大石忍不住哂笑,你这么讲了,不就是堵我的嘴吗?

    虚伪!

    “赵官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又何必来考我?你们赵宋立国不稳,燕云之地早就归了我大辽。后来连河套都丢了,落入到了党项手里,失了良马产地,自然处处受制于人,难以振作。”

    赵桓含笑,深以为然,“大石看得明白……那朕再斗胆问一句,大石以为朕又是什么人?”

    耶律大石更加无语,姓赵的你这是逼着我夸奖你啊,咱能要点脸吗?

    “赵官家智勇超群,雄才伟略,可比历代圣主明君!”

    赵桓摆手,“大石,说实话,朕受之有愧……若是秦皇汉武一般的雄略天子,便直接发兵,扫荡草原,不惜一切,打个煌煌天下,又怎么会甘心抱残守缺?说到底,真还是大宋的皇帝,有些毛病是改不了的。”

    “朕不妨跟你直说,燕山一线,朕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这是朕的底限……其次,河套是塞上江南,物产丰富,可以养十万大军,宜农宜牧,又是良马产地,重要非常……按照道理,朕也该收入囊中,以求中兴天下……不过朕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河套之地虽然重要,但党项人生息繁衍许久,如果真的拿回来,又要大动干戈,靡费无算,死伤百姓不计其数。眼下的大宋还承受不起。”

    “朕不想打!”

    赵桓笑呵呵道“只是河套之地那么重要,朕不能坐视成为中原的威胁……也就是说,河套之地,不能在一个雄主英杰手里!”

    耶律大石嘴角抽动两下,突然失声一笑,“赵官家,我是该感谢你的抬爱,还是该敬佩你的坦诚?”

    赵桓略微低着头,缓缓道“此乃天子使命,朕也没有办法!”

    耶律大石重重哼了一声,赵桓这话依旧让他愤怒,却也不是那么抓狂,因为道理很简单,他坐在赵桓的位置,也会这么干的,甚至干得更过分。

    沉吟了良久,耶律大石终于也开口了,“赵官家,你把自己的道理说完了,那我也不妨说说……我耶律大石立志恢复大辽,西域之地,是我一手打下来的。赵官家这般,夺了我的西夏之地,不啻于拦腰斩断,我的中兴大计也就荡然无存。有些事我能忍耐,可有些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忍耐,若是中兴大计成空,我情愿意鱼死网破,拼一个玉石俱焚!”

    耶律大石目视着赵桓,沉声道“我想请赵官家也明白大石的心思!”

    “嗯!”赵桓并没有任何气恼,相反,保持了足够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