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想息事宁人,用大田原换取内府的好感,以抗衡近江派?”藤堂高虎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拉拢德川家康所带来的好处抵得上其他四大老之和,牺牲一个小小的名主如果真能换来这么好的形势,那也未尝不可。

    秀保点了点头,脸上多少流露出一些无可奈何,毕竟大田原城是“王土奉还”的结果,就这么放弃了,会让其他大名认为本家对德川家做出妥协,如此一来,大和丰臣氏的权威将受到相当程度的打击,如此带来的负面效应可能是难以估量的。

    “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秀保回答道:“即便占据大田原,还要构建一系列的防御体系,这可是需要周边豪族配合的,晴胜的书信你也看到了,现在大俵氏已经篡夺了大田原七千石知行地,并将其中的三千石分给了其他亲德川家的大名,现在大田原一带已经是犬牙交错、错综复杂了,想借助这些豪族的力量巩固防御,恐怕只是痴人说梦吧。”

    藤堂高虎认同秀保的观点,却又有些新的想法萦绕在耳边:“主公,说起大田原城,臣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是谁?”秀保问道。

    “鸟山城城主那须资景。”藤堂高虎提到的这个人就是那须资吉的兄长,下野那须宗家的当主那须资景,说起那须氏,前文也有所提及,他本是下野最强大的一股势力,“那须七骑”原本皆是他的家臣,后来由于小田原征伐拒绝参与,而遭到秀吉的改易,只剩下鸟山五千石知行,即便如此,七骑中的各家还是对那须家表示得极为尊重,而大田原氏。以及前文提到的大关等家更是经常赠送粮食绸缎给那须资景,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诚。

    “你的意思是,利用那须家来统和原来的‘那须七骑’?”秀保问道。

    藤堂高虎摇了摇头:“这么做还为时过早,臣只是觉得,即便大田原呆不下去,也不能退回宇都宫家的领地,这样是会让本家威严丧失的,权宜之计便是将军队带到同样位于那须郡的鸟山城,那里和大田原一南一北,地理位置都很重要。驻扎在那里相信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还能避免谣言的产生,不知主公觉得如何。”

    “我不是没想过驻兵鸟山城,”秀保有些踌躇,“可那毕竟是那须宗家所在,若是将此地占了,‘那须七骑’肯定会有不满,到那时,别说是和本家合作。兴许全都倒向德川家了。”

    秀保考虑得不无道理,那须家即便再羸弱,那也是名义上的下野霸主,是联系“那须七骑”的唯一纽带。若是蛮横地驻扎那须家的居城,定会引起那些名主的不悦,对于一心想要拉拢下野豪族的秀保来说,这一举动可谓是得不偿失。

    然而。藤堂高虎在这件事上却看得比秀保明白:“即便您不驻扎鸟山城,那须七骑也不会向本家靠拢的,大田原氏的结局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但凡敢忤逆德川家,即便是昔日同朝为官的亲密豪族(指大田原氏和大关氏),也只能翻脸不认人,说白了,那须家只是个幌子,为这些豪族增添些心里安慰罢了,您可千万别以为拉拢了那须资景便能统和东下野啊。”

    “你想的终究比我透彻啊。”秀保敬佩地说道,“反正资吉是那须家的少主,只要让他和那须资景知会一声,本家驻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好吧,就如你所言,等和鸟山城沟通好了便通知下野介,看看是直接接管大田原还是引兵南下,让他视情况而定吧。”

    由于小宫山晴胜尚未率领户隐忍者返回御东山,目前并不好先给风魔忍者众安排任务,因此秀保差人将他们安置在御东山城的城下町,并参考兴国寺信风的意见,从中抽出十几名比较优秀的忍者,重新返回大阪监视大名的一举一动,每隔三天便向伏见进行汇报。

    按照藤堂高虎的提议,秀保第二天便前往伏见的前田利家屋敷探望,此时前田利长被石田三成招至大阪商量“要事”,因此家中只剩下前田利家。

    得知秀保亲身前来,前田利家本想起身在客厅接见,没曾想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勉强从榻榻米上坐起来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移动到客厅去,没办法,只好在卧室接待秀保。

    秀保在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卧室,甫一推开纸门,他便被前田利家的病态惊到了。虽说饱经风霜,脸上布满皱纹也算正常,可那两只小小的眼睛却出奇地浑浊,一眼便能看出与健康老者的不同;在他伸手招呼秀保时,秀保发现他那一双手已经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青筋很明显地凸显出来,手指关节艰难地活动着,看来别说是端茶喝水,就是攥拳头恐怕都是奢望。眼前的前田利家给秀保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命不久矣”。

    “右府亲临寒舍,利家实在是受宠若惊呐。”前田利家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微弱得只有靠近才能听的几分清楚。

    秀保很自然地握住前田利家的手,连连摇头道:“殿下说笑了,您是秀保的长辈,晚辈来探望长辈乃是常理,不必这般拘泥礼数。”

    “是么,”前田利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殿下真的将利家当做长辈么?”

    “这还有假,先父去世后,多亏了太阁和您的关怀扶持我才能走到现在,您就像是我的父亲,这些年多亏您的袒护和包容,否则秀保早就追随兄长而去了。”

    一听秀保将自己比作父亲,前田利家不禁两眼摩挲,蠕动着嘴唇问道:“您真是这么以为的么?我利家怎配和秀长公相提并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