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道十色霓光如绫带般滑入洪水,顺着洪流的波纹旋转,直到近身二人,才将二人卷起,抛到了远处的岸上。

    落地那一刻,岑清垅用力一跃,自己先着陆,垫在了柳楠郢身下,两人同时发出了“啊”的声音,摔的生疼。

    即便是有岑清垅垫在地上,可仍是将柳楠郢生生的撞醒了,他吐了几口水,然后翻身躺在了砂石上,喘着气。

    岑清垅忙爬起来,跪到他面前:“哥哥,你没事吧!”

    柳楠郢觉得浑身疼痛不已,这是头一次从法力反噬的沉睡中非自然清醒,他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岑清垅着急的眼神,心头不禁一暖,摇摇头,虚弱的道:“没什么事,只是没力气,起不来。”

    岑清垅由跪着的姿势顺势坐在了地上,然后伸手拉过柳楠郢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夜幕尽黑。

    那如洗的月色似未瞧见今日这满是生离死别的人间,依旧散发着冷清皎洁的月光。

    楚山济走过来时,就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个人衣衫不整的靠在一起,刚想打趣,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满脸不知是泪水还是河水的岑清垅,暴怒的冲他大吼:“这河跟水不都是你的地界么?怎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楚山济听得一脸不好意思,讪讪道:“我刚不是还没说完,洪水就来了嘛。”

    柳楠郢抬头看了看楚山济的银发异瞳,联想一番,恍然大悟:“你是……”

    楚山济看着柳楠郢点点头,然后降低了声音,对着岑清垅说道:“大梁城灭那日,就是今天啊。秦国攻大梁城,久攻不下,秦将王贲献计,引河水、鸿沟水灌大梁城,将固若金汤的城池,瞬间倾覆了。”

    “你不是水里的神仙么?怎能见死不救?”岑清垅头一次亲眼瞧见了千万人在洪水中挣扎,顷刻没了性命,那种对生的欲望,对死的恐惧,让他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温度,即便温度是凉若寒峰的冰冷。

    柳楠郢本虚弱无力的靠着岑清垅,他连说话的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可听得这字句间充满了自责的无奈之音,他用尽力气,侧脸抬头看了看支撑着自己的少年。

    此刻的他像是被月光唤醒的野兽,充满着对苍天的埋怨和质疑。

    那在月光下白得泛蓝的脸上,眉宇间拧成了不展山峦,他的不解,他的愤怒,他的无力感,统统化作了那句话。

    怎能,见死不救。

    楚山济这才意识到,岑清垅入世不深,道行又浅,他并未体会过人间之苦,是以突逢此难,内心崩溃,可,如何同他解释呢?说世间皆苦,生死离别是人间常态?说自古以来战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从来如此?这种大道理,他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于是,他轻叹了口气,道:“此乃天谴,即便我是这水中仙,我也左右不了。”

    柳楠郢看着岑清垅痛苦的表情,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道:“人间的苦,有万般折磨。你若执着于此,就是不放过自己了。不若等这水停了,我们超度这些个亡魂吧。”

    岑清垅知晓自己迁怒于楚山济是毫无意义的,可这种死亡的冲击,让他无所适从,他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这心里突生的郁结,听得柳楠郢的话,觉得自己心下稍稍纾解一些,反手抓住了柳楠郢拍他的手。

    紧紧的,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