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明月格外湛亮。

    “娘亲是不是生气了?”殷盛乐小心地问道。

    殷凤音揉揉弟弟的脑瓜:“当然没有啦,只不过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会是一种,欣喜里也不会缺少寂寞的体验吧。”

    她唯一的孩子夭折了。

    殷盛乐只觉得自己又问了一个情商极低的问题,正抓肝挠心地想找补两句,就听见孟启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臣记得前头是一片新移栽过来的丹桂,丹桂园中置了桌椅,正是个赏月的好去处,二位殿下不妨到那里去等人来?”

    “也行。”殷凤音像是完全遗忘了自己先前的慨叹一样,她点点头道,“那就再叫人送些果子露来,支一个小烤架,割些鸡白肉与鹿肉,咱们烤了吃。”

    在家宴上已经被父母姐姐给投喂饱了的殷盛乐摸摸肚子:“还要吃这么多呀?”

    “你只能吃一点点,不然消化不了,要闹肚子的。”殷凤音牵着弟弟一拐就拐进了丹桂园里,这地方果然极其静谧,新栽的丹桂香气清浅,疏落有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圆月。

    在枝与叶的间隙里,还点缀了许多桂花模样的小灯,里头燃的并不是蜡烛,而是散发荧光的小虫。

    殷盛乐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大瓦的灯泡,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姐姐过来的。

    再看看修长挺拔面若好女的孟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安国长公主殷凤音,在与蔡光达和离之后,受到民间儒子不少的议论。

    前朝对女子的制约极为苛刻,官宦贵族家的女孩儿,一生所能见到的异性,就只有父亲与自己的兄弟,以及未来的夫君和她的孩子。

    她们哪怕是公主,是贵女,是王妃夫人,也不被允许踏出她们夫君所允许的范围之外半步,否则便会被视为不贞。

    她们完全被视为夫家的财产,深深地藏在宅院里不许示人。

    她们看似是拥有管理家务的权利,但实际上拥有的也就只那么一亩三分地。

    更为荒诞可笑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除了打理家事照顾孩子以外就再无其他用处,但妾室娼女们却可以大摇大摆地与男人们一同作乐,就连在前朝皇室的宫宴上,也不见那些身有诰命的贵族夫人,全部充斥着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哪怕尊贵如皇后,也不被允许出席。

    在他们看来,妻子与可以随意交换赠送的妾室娼女是不一样的,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全是必须受到男人完全支配的——财产。

    殷凤音是前朝今朝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头一个把和离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的女子。

    她大概是那些墨守成规的迂腐老儒最恨的女人,讨伐安国长公主的折子和文章纷乱如同舞春的群蝶,但殷凤音依旧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极为畅快,不但在后院里养了几个年轻貌美的面首,身边还有孟启这般形貌昳丽,仿佛也十分有情谊的......太监。

    殷盛乐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猜想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