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惯常呆的那间办公室,明明有更多的窗户,更好的光照,家具也是全新的,但他就是不喜欢。世上没有太多建筑能承受复数的魔法攻击。西悠瓦拉一口气用了女妖之嚎,炎爆术,连锁闪电,都不是什么低阶魔法,也不是精灵惯用的法术。

    精灵魔法讲究利用自然环境,因地制宜,不像人类那般简单粗暴,不是雷就是雨。他在那间办公室坐了四百年,之前则是他老爹,没想到就毁在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叛徒手里。

    莱格拉斯绿叶在窗前屹立良久,还是认命的回到书桌边。有些事他不面对,又去找谁来面对?难道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子殿下为了罗拉娜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程度,自从波修士公开把游骑兵带进宫殿,这事儿想必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一抹苦笑爬上嘴角,漂亮女人谁不喜欢,他就对维康妮娅有过点想法,只是没付诸实践。莱格拉斯间接性害死了维康妮娅的人类爱人,尊重维康妮娅为爱守贞,是他应该做的。

    精灵生命是很长没错,也有从一而终的社会风气,可为了一个未能完婚的男人守节,也太过于特立独行。而自己弟媳却耐不住寂寞,在一次外出侦查的过程中,不知怎么就跟人类搞上了。而且还生出个野种,这野种又拐跑了他宝贝女儿。

    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意涌上心头,害得他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老练的政客本不该成为情绪的奴隶,但剥掉咏者的身份,他仍是位父亲。莱格拉斯在军团背后关上结界,冷眼旁观罗马人奋战致死。同样的事情他可以再做一遍,再做一百遍,绝不后悔。

    然而没曾想人类也用特别的方式报复了他,通过坦塞勒斯,这个自称坦尼斯的混血杂种!理性思维是每个施法者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经过几次深呼吸之后,咏者很快平复了心情。坦尼斯是无辜的,就算咏者想要冤枉游骑兵拐骗公主,也得问问在场的一百多见证人答不答应。

    那时候,是蒂德莉特挽住坦塞勒斯的手依依不舍,而非游骑兵跟公主黏黏糊糊。又当着送别队伍的面,蒂德莉特跳出结界,从另一边关闭了大门。

    既然坦塞勒斯没有错,那错的是谁?是我女儿吗?如果为了真爱要付出生命,那这世上还会剩下几个活人。

    凯勒鹏在一天前便锁定了蒂德莉特所在,也替咏者通过某种方式转达了父亲对女儿的思念。听说女儿已经上路了,希望她平平安安。咏者尚未想好等蒂德莉特回来后,是该给她一个拥抱,还是狠狠抽一耳光。

    鹅毛笔已经在手中捏了很久,那个叉始终没能画下去。他再次放下笔,盯着那张纸沉默良久。一个精灵女孩的命运等着他定夺,白纸上言之凿凿,看起来女孩是罪有应得。

    咏者知道上面每个字都属实,因为他本人正是这次袭击的受害者。维康妮娅,以及一名侍卫算是附带伤亡。咏者很难接受维康妮娅死亡的现实,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多,耳中还会有书记官在外面敲门的幻听。西悠瓦拉害死了维康妮娅,可处死西悠瓦拉,书记官也不会再回来。

    以血还血的等位复仇在精灵中并不算流行,比人类活得久,确实能改变不少东西,精灵极力避免用死刑作为最终处罚手段。即使是西悠瓦拉金月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星辰咏者仍在如何处置上举棋不定。

    这女孩是个傻子,野心跟能力不成正比,别的女人或许会向命运低头。嫁为人妇,生个孩子什么的,只可惜金月小姐偏不!她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一个恶灵求助。

    法师雷斯林审过了小女孩,有玛雅修女在场,她不可能说谎,咏者完全信任桌上那份报告。

    我竟然要靠黑皮叛徒的证言来处死一名同胞,他摇了摇头,摆脱了这股荒谬感。鹅毛笔在墨水中轻轻一点,他决定了对西悠瓦拉的惩罚流放。

    如今边境已经打开,人类也重建了文明。精灵能够像以前那样把国内的罪犯踢出去,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归根结底,是恶灵发动了袭击,是恶灵杀了人,而非被操纵的木偶西悠瓦拉。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责怪一把匕首了?咏者自问自答。他晃晃手边的铃铛,把门口的侍卫叫进来。处罚会被立即执行,游骑兵将负责押送西悠瓦拉到与帝国接壤的边境,勒令她终身不得返回故乡。

    到此为止吧,看着侍卫离开的背影,咏者最后一次在心中怀念了他的书记官维康妮娅。书记官的葬礼在明天举行,咏者慷慨分出了家族墓地,以安葬忠实的朋友。

    对西悠瓦拉的流放,与其说是遵循传统,不如说他心中有愧。恶灵报出了名号才起手攻击,假如当初没有背信弃义,又何来今日之祸。

    西悠瓦拉之所以被恶灵缠上,莱格拉斯难辞其咎。

    见桑切斯嘴巴又在动,艾米莉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强行打断黑袍法师的专注:“别在召唤了,这鬼地方就像个……”她突然想到个时髦的新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