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克-赫恩曾经是个强大的矮人王国,当然,这是以矮人的标准,在人类看来就是座群山中的要塞而已。闪亮的秘银由矿坑中运出,堆积在号角堡大门前,供慕名而来的顾客点验。无论人类还是矮人都喜欢这种贵金属,只要挖出来就是钱,阻碍铁砧国王发财的只是号角堡通往外界的交通。

    “哎,我的国王陛下,你什么时候才能修一条像样的道路。”不止一位顾客这么抱怨过,他们都是人类。马匹根本挤不进来,又得雇人抬出去,费时费力,效率低下。

    陛下抚须大笑,不以为然。

    矮人在通往号角堡的黑山下凿出一条道,出于矮人式的思维,整条道路七拐八扭,纠结程度连垂死挣扎的蛇都比不过。听着外人说长道短,矮人只是笑,心里面把对方鄙夷了几十次不止。靠着这种古怪的防御,矮人顶住了恶龙军团进攻,得以,得以……瓦兰铁砧被迫中断回忆,因为接下来就是铁砧一族最黑暗的日子被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吞没,幸存者颠沛流离至今。

    号角堡现任合法国王手抚岩壁,心里忍不住想假如当时有条像圣艾迪安城门前那种宽敞的大道,断后部队就用不着以全员阵亡为代价掩护同胞,那样父亲也不会死。往事已矣,假使没什么意义,无聊的他从头上摘下王冠,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困于要塞的鼠人用不着这玩意儿,过了两百年,别说中间那颗大钻石,就是王冠下面嵌了一圈的珍珠也未少一颗。

    矮人绝非喜好奢华的种族,虽然氏族里的年轻姑娘受法兰克人影响,用起了化妆品,少部分胆子大的已经穿上丝绸裙子。但瓦兰现在身处号角堡,身边唯一的女同胞就是奥拉。符文铁匠瓦格纳奥拉的女儿披盔戴甲,腰间挂着斧头,背上是块圆形大铁盾,手里端着十字弓,武装到了牙齿。瓦兰则穿着全套国王该有的行头,王冠,黑底白边天鹅绒披风,盔甲外是件纯白的罩袍,上面绣着一个灰色铁砧。他在扮相在矮人中绝无仅有,倒是比较接近法兰克贵族。

    矮人不像人类,从未发生过上规模的内战,所以只要到了战场皆是战友袍泽,没有辨认阵营的必要。

    铁砧一族在圣艾迪安住了两个世纪,不仅没给当地人带去矮人传统,反过来却急速“法兰克化”,穿纹章罩袍的习惯只是其一。

    他失望的拍了把岩壁,终于离开站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入口,奥拉就在两步之外跟着,像个照顾中风老人的晚辈,因为跟的太紧,不慎踩到了陛下的脚后跟。然而这也是他要求,因为“国王不能没有随从”。矮人和忠实的女部下大眼瞪小眼,瓦兰瞪着奥拉,奥拉眼睛都不眨的回瞪。女矮人毕竟是个战士,不是专业佣人。

    最终是陛下先放弃,瓦兰回过头继续走他的路。矮人没当过一天正经国王,还不习惯摆架子。

    华丽的打扮,做作的姿态,以及在入口处的傻等,都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同胞。按照约定他母亲会带来两百名族人,修缮要塞,顺便考察下重新定居的可能。按照时间推算,昨天就该到了。

    说起母亲的回信,瓦兰就气得够呛,母亲在信里写的很直白,她认为没必要将族人全部带回,必须保住圣艾迪安已形成规模的矮人聚居区。这是为了维持跟雷诺男爵联盟的必要手段,母亲如此写道。

    不足千人的氏族,按照母亲的意思,最多派到号角堡两百人。是的,她写的是“号角堡”而没用矮人通常的称呼“卡拉克-赫恩”。母亲洒着贵妇的香水,总在脸上扑一层厚厚的粉底,言谈举止充满了法拉克女人的腔调,哪里还有女矮人该有的模样。

    逃离号角堡那会瓦兰只是个小屁孩,对“真正的女矮人”其实也没什么概念。他只能在脑中想象出一个男人婆的形象,满足自己的想当然。瓦兰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对故土如此避之唯恐不及,按照矮人一贯的简单粗暴,他把错全怪到人类头上,都是法兰克人影响了母亲,让她变得软弱,喜欢住在舒适的城市。

    天底下哪有女人喜欢去丈夫葬身之地?只可惜他理解不了母亲的苦衷。所以瓦兰摆出国王的架子,只想告诉他母亲,尼娜铁砧到底谁说了算。他抬头去看太阳,推算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看来母亲今天来不了啦。

    陛下再次跟亦步亦趋的部下对视一眼,背着手走回大门。实际上他还有两位帮手,但彼此的关系用部下来定义并不合适。赖利和纳索姆在清晨出发,作为号角堡国王的迎接队伍。如今的国王陛下成了光杆司令,再心急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把奥拉也支走吧。心事重重的国王钻进号角堡大铁门旁的小帐篷,那里是临时宫殿。奥拉在外面站了会,也钻回自己的帐篷。女战士的私人房间紧挨着国王,两座小帐篷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区别,里面也一样。

    对于奢侈品的看法,国王陛下可不只是嘴上说说。

    新作的号角堡罩袍两人出去没多久就脱下来装进背包,又在盔甲外裹了件斗篷以降低回头率。佣兵行动,特别是小股佣兵最好不要引人注目。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偶尔也能在人群中看到携带武器的人,多半是被打散的士兵吧。

    这些人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赖利不想再刺激他们。

    泰勒爵士的前卫队长不敢加入大的难民队伍,人绝望了什么事都敢做,身穿的装备和马匹都是值得一抢的好东西。两位佣兵与难民队伍保持适当距离,同向而行,看起来人们的目标是去圣艾迪安城。等跟得久了,赖利发现难民队伍维持着一定的秩序,里面有类似于军队斥候的角色。

    典型泰西人长相的赖利都被盯着看,纳索姆就更别提了,她黑发黑眼深色皮肤的异民族特征值得警惕。小伙子骑在毛驴上观察了他们很久,直到看出纳索姆是个女人才作罢。赖利朝小伙子挥挥手表示友好,只换来年轻人紧张兮兮的回应。大部分难民都是女人和孩子,这骑毛驴的只能算是少年,这下也被当成男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