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小姐大驾光临寒舍。”将军特意看了塔瑞尔一眼,对克里斯蒂娜,也对法师说,“在住了那么多年后,我相信已经有资格把它称为家。”见证活生生的历史人物是一回事,听他开玩笑就更难得了。但克里斯蒂娜浑身都在疼,全靠着塔瑞尔的搀扶才能下地,哪来多余力气去回应古人的幽默。

    在这座被砖石砌成的围墙环绕,内部拥有池塘花园的豪宅中,克里斯蒂娜看到了更多的人类,这些人不是她日常所见的面孔,更偏向于圣城里的居民,黑色头发,黑色的眼睛。想必就是所谓的“罗马人”了,真不知道他们是否跟将军一样清楚目前的处境。

    塔瑞尔挽着她的胳膊先行入内,将军则被部下围住,由一位穿着肌肉造型胸甲的男人带头,罗马人对将军有很多问题。克里斯蒂娜有意无意听到了谈话内容,罗马军人追问弗拉维乌斯有关太阳王的事,精灵知道后者已化为旭日城废墟中的白骨架子,怎么可能去支援军人口中的“罗马”。将军对问题统统不予理会,只表示太累了要休息。弗兰维乌斯跟上女士们的脚步进了房间,把忧国忧民的部下丢在原地,对身后的摇头叹息充耳不闻。

    等塔瑞尔把克里斯蒂娜安置在一把躺椅上,将军为刚才的敷衍了事特地向精灵解释:“同样的问题被问了几百年,我真的厌倦了。”

    “以前我还有耐心重复那套精灵军队即将向罗马开拔的说辞,但过了一百年后,实在没耐心继续下去。多亏了塔瑞尔,”女巫把手搭在将军肩头来回摩挲,两人的关系显然已经超过了朋友,“我才保持了清醒,没像那些发现了真相却无法接受的可怜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马将军完全是多此一举,克里斯蒂娜浑身上下像有无数蚂蚁在咬,疼的她头晕眼花,对周围的感知全都集中到了自身,精灵一口气喝了半瓶弗拉维乌斯的提供葡萄酒才略有缓解。但看塔瑞尔绷紧的脸,克里斯蒂娜知道她命不久矣。

    “你刚才说你有办法。”克里斯蒂娜很年轻,一百零五岁的生日都没过,大好的人生在等,只要她能出去。

    女巫舔了下嘴唇,多半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却夺去了精灵的希望。她仰面瘫倒在椅子上,头敷着镇痛用的湿毛巾。也许是见多了类似的自暴自弃,也许是在虚幻的世界中压根没有讲究礼貌的必要。当着克里斯蒂娜的面,将军和女巫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他会答应吗?”弗拉维乌斯边说边看克里斯蒂娜,指向性非常明显。

    “他必须同意,因为他……”女巫也在看克里斯蒂娜,既然成了被议论的对象,精灵只好硬撑着坐起来。她试着离开靠背,腿突然一软倒在地上。

    两人立刻中止谈话,一左一右架着克里斯蒂娜去卧室休息。在那里她喝下一杯比葡萄酒口感差得多的饮料,这绝对不是酒,而是……她的思维中断了,向汹涌澎湃的睡意投降。许多施法者也兼职药剂师,调点麻醉剂再简单不过。克里斯蒂娜于幻境中陷入沉眠,在两个世界昏睡不醒。

    “凯兰迪尔是我哥哥,他一定会帮忙的。”在彻底昏迷前,克里斯蒂娜听到了那个令她不安的名字。

    欧菲莉雅高举着匕首,一头冲进困住凯兰迪尔的黑暗,怎么也得刺中几次吧,艾米莉想。女法师完成了最后一次画圈,沉默术令她无法提醒主母闪开,被激活的魔法能量可不会等,如同奔流的血液,由心脏涌向右手食指。欧菲莉雅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她停不下来,而艾米莉不可能在这团黑暗中区分敌我。偶尔一现的白发让她知道主母仍在战斗,仅此而已。

    先是指尖,接着是胳膊,艾米莉抖的像喝醉酒的流浪汉。接下来的几秒钟她要么放弃,要么就发射,将爆炸性的能量强行留在体内,必然遭到反噬。她不会是第一个被自己法术炸死的倒霉蛋,教会把类似的案例编成册子,以此作为魔法不可靠的反面教材。

    我绝不会以这种方式登上书本,艾米莉略微把手抬高。白精灵无论男女都称得上高挑挺拔,相对的黑暗精灵就矮了点。

    那里应该是男巫的头,假如主母不小心跳起来,艾米莉将会深表遗憾,并在事后向玛雅说对不起。

    反转来得比预想的要快,凯兰迪尔木制法杖粗的那端伸出黑雾,只见它由上往下,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欧菲莉雅仰面倒地,应该是被打中了头。艾米莉与凯兰迪尔之间再无障碍,她赶紧放出蓄积已久的闪电。致命的魔法点亮了一整条走廊,白光在男巫前几寸的位置被挡住,魔力沿着空气壁障四散开来,变成一面闪亮无害的镜子。

    欧菲莉雅虽然倒地不起,可她召来的黑雾异常顽强,凯兰迪尔不得不往前走几步,否则他就是个瞎子。趁此机会艾米莉又放出第二道闪电,她的能量是如此炙烈,连空气也被点燃,产生的焦糊味甚至熏醒了玛雅,修女大声咳嗽,扶着墙艰难的喘息。至少还活着一个,艾米莉稍微放松了点。主母趴在凯兰迪尔脚边,骑士脸朝下倒在艾米莉前面,这两人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凯兰迪尔的无形护盾伴随他本人移动,艾米莉没能伤到精灵法师一根毫毛。那双金瞳闪烁着光芒,里面不仅有冷酷,更多的则是戏虐。

    师玩的很开心,他张开嘴,沉默术解除了,没等艾米莉说出半个咒语的单词,她的身体便由四肢冰冷,逐渐发展到连眼睛都眨不了。女法师听得懂精灵语,凯兰迪尔只凭一个字冻结了艾米莉的反抗。

    “定。”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