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红霞已经消退,深蓝色的天空格外空旷,暮色弥漫,天地间微微散发着淡淡的潮气。

    周凌玲坐在阳台的吊椅上,轻轻摇晃,记忆仿佛回到了老家院子那架秋千架,爷爷在身后将他们推得很高很远,裙子里鼓满了风,仿佛自己也成为了一只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天空中,飞起来的时候有时能轻轻碰到树上的叶片,鼻尖萦绕着花草树木清新香气。爷爷总是在身后看着他们发出“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那种感觉既温馨又安心。

    她目光幽幽看着前方,居民楼一片片、一幢幢坐落在城市各处,家家窗户里透出淡淡的、柔柔的灯光,折射出了千千万万个幸福、温馨、和谐的场景,远远的,她能听到孩子隐隐的打闹声。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平坦,一星期前这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胚胎,夜凉如水,她眼角不知何时滑落出的冰凉。

    浑身强撑起来的伪装在这一刻松懈,她双手按着秋千绳,望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天空失神。

    这几日,赵东阳下班后直接坐车到凌玲家,他担心凌玲,每次都是将工作用的电脑带上,今天他加了一会班,处理完自己手头比较紧急的工作,准备走的时候,被领导叫住,寄给客户的样品,试飞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又临时召集了会议,大家在一起讨论了很久,最后分析出了新产品可能存在的问题,等着明天再重新验证。

    离开公司的时候,都已经八点了,他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赶往凌玲家,到达的时候都九点了。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伸手打开电灯,从鞋柜里找了一双拖鞋换好鞋子,走到客厅,就看到阳台吊椅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走到阳台上,双手扶住吊椅的两侧边缘,停止了晃动。女孩儿惊诧地看向他,像是被人惊扰了梦,眼里满是愠怒又有一丝丝无辜。

    赵东阳注意到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尽管她在掩饰,虚弱至极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我见犹怜。

    赵东阳看得心跳,走到阳台上,看见她将窗户全打开了,一阵阵风雨直往里灌,眼里满是爱怜与心疼,语气温和又带着责备道:“凌玲,你怎么坐在这里呢,我扶你进去。”

    在阳台上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他回来的身影,发信息给他他也没有回,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心里不禁感到失落,以前的他,只要她找他,他都会风雨无阻来到她身边。

    周凌玲以为他不会来了,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人遗忘的小猫小狗,满是心酸和委屈。

    遭遇了不幸后,心情也是时好时坏,赵东阳在时还好,他离开后,一个人就开始胡思乱想,

    这么多年,自己在他心中是完美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即,现在她跌入神坛,他当然可以瞧不起她,甚至轻视她,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那么信任她,将自己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可他却在假意关心几天后,就对自己不理不睬,置之不理了。

    她感到莫名的心慌、不甘、愤怒还有害怕,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和羞辱。她想竭尽全力去维持着自己那点骄傲和自尊,还是彻底碎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羞耻感弥漫在血液里,她猛地甩开了他的双手,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禁脸色发白,“哧”地一声轻呼。

    周凌玲自从手术回来那天,朝他发过火,这些天,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其实内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变得敏感而脆弱,她害怕被他轻视,她害怕他会远离。

    赵东阳眼里满是担忧和疼惜看着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她瞪了他一眼,一颗颗眼泪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蛮横不讲理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给我出去,我不要你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

    赵东阳站在她的身后身体僵了僵,一个骄傲的公主就这样跌在泥潭里,任谁的心里都不好过,他的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怒气,却不知道要找谁发泄。

    昏黄的路灯,照在阳台上,花枝重叠阴影重叠,俩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空气滞凝,就像这漫漫无边的夜空。

    赵东阳只觉一股血液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周凌玲满眼挑衅地望着他,就是想要故意激怒她,他的眼神渐渐收敛火气,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目光变得温和,迈着沉静的步伐从卧室里拿了毛毯、又从衣柜里找来了一顶白色的帽子,稍稍托起她的后背,铺在了椅背上,在她的身上搭了一层毛巾被,又将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蹲下身,耐心地对她说道:“凌玲,我去给你煮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