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也没什么好隐瞒,坦诚道:“高祖皇帝身边有一支内宿部队,掌管这支部队的是内侍王瘦石,而王瘦石老早便投奔父皇门下,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意欲袭杀父皇、高祖皇帝予以默许,亦是王瘦石通知父皇,所以‘玄武门之变’实质上是里应外合的兵变,父皇在玄武门下弑杀建成、元吉,太极宫内忠于高祖皇帝的部队也已经被清洗干净。”

      李靖目瞪口呆,没想到“玄武门之变”的背后还有此等秘辛……

      李承乾自己执壶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吐出口气道:“自父皇登基之后,王瘦石以及其属下的那些死士便不知所踪,孤亦多年未见,如今,‘百骑司’却发现了王瘦石的踪迹,此人一直身在东征大军之中,且数次派人潜入太极宫……孤怀疑他是奉父皇之命行事。”

      他说到这里,李靖马上明白过来:“那份所谓的遗诏当真存在?”

      李承乾颔首道:“应该是这样,最起码王瘦石也是奉父皇遗命行事,李勣之种种诡异行径也就有了不同的解读。”

      李靖的确不愿掺合政事,但他不傻。

      如果当真有李二陛下的心腹内侍统御死士,按照遗诏行事,且让李勣也不得不遵从,那么遗诏之中最主要的一条命令,一定是“废黜太子、另立储君”,所以当关陇门阀举兵起事,打着废黜太子的旗号,李勣统御数十万大军却隔岸观火,坐视叛军肆虐关中,一度将东宫逼入绝境,只等着东宫彻底覆灭,再挥师回京,另立储君。

      看似过程没有什么不同,但本质却天差地别。

      之前的猜测是李勣欲另立储君、大权独揽,如今则很有可能是陛下遗诏有命,临死都要废黜太子……

      李靖默然,不知如何安慰。

      被自己的父亲这般蔑视,临死之时宁愿中枢动荡、朝局倾覆,数以十万计的长安百姓卷入兵灾,亦要将太子废黜……对于太子来说,这是何等的悲伤与挫败?

      太打击人了……

      他也明白了太子执意留着关陇的意思,关陇门阀举兵起事、其罪可诛,如果太子在位他们还有几分利用价值,能够得以苟活,可若是太子下台、新君即位,为了整肃朝堂,势必要杀鸡儆猴,将关陇连根拔起,由江南、山东两地门阀充入朝堂,尽在掌握。

      所以,关陇若想活命,保证传承不绝,就只能死死的站定太子这一边,即便将来遗诏流出,他们也得与太子并肩作战。

      李靖心神震荡,良久方才低声问道:“殿下……有何打算?”

      若是李勣、王瘦石等人当初拿出废黜之遗诏,太子是否甘心让位、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帝位拱手让人?

      这不仅攸关太子个人之生死,更攸关东宫内眷、文武官员、乃至于此次兵变之中完全忠诚于太子的军队。

      李承乾放下茶杯,挺直背脊,与李靖四目相对,眼中目光灼灼,一字字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当时父皇于军中受创,李勣等人传回消息说是伤重昏迷,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留下遗诏呢?”

      李靖沉默一下,心中砰砰乱跳,好半晌,缓缓颔首道:“殿下之言有理,这份所谓的遗诏,未必存在。”

      遗诏到底存不存在?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肯不肯承认,更重要的是看谁拳头硬。如果东宫一盘散沙,太子毫无心气,即便没有这份遗诏,手握大军的李勣以及代表李二陛下最忠心力量的王瘦石亦可轻易易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