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并非一开始就一贫如洗,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当时清朝普通的私塾,虽然许多有官府或者地方豪绅的扶持,学费也差不多要合到100斤小麦左右,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

    晚清土地兼并严重,普通农户哪还剩多少地,甚至大批农民沦为了地主家的佃农,基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专门当做一个孩童的学费。因为100斤小麦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贫下中农半年的口粮了。

    对他们而言,这根本不是学不学的问题,而是活不活的问题。

    李谕蹲在小男孩身旁,问道:“你想不想学西学?”

    小男孩多少有点怯生,“西学是什么?我只知道四书五经。”

    李谕说:“西学就是为什么天是蓝的,为什么有生老病死,为什么存在世间万物;还有如何造出坚船利炮,如何造出枪弹火车,如何让我们不被欺负。差不多是这样,你想学吗?”

    小男孩听得心驰神往:“大哥哥,我想学!”

    李谕拍了拍他的头:“但你要知道,如果学西学,你就无法考取功名,无法当大官了。”

    小男孩犹豫了犹豫,坚定地说:“我不想当大官!我只想不再让父亲挨饿。”

    李谕哈哈大笑:“如果学好了,不仅你父亲不用挨饿,甚至更多人也都不会挨饿。不过这并不简单,因为你依然要学四书五经,依然要懂礼义道德,同时还要学会五花八门的西学门类,一定要吃许多苦。”

    小男孩天真得笑了笑:“大哥哥,再苦能有观音土苦吗?”

    李谕一愣,是啊,自己说了半天,其实对他来说,学习的苦和生活的苦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简直是在天堂好不好!

    “不苦!你记住大哥哥这句话,先做人,再做学问!”

    小男孩点点头,“我记住了。”

    李谕站起身,“你们随我来吧。”

    现在大清国土上西学学堂并不多,仅有的也大都在租界或者广州、上海等洋人较多的地方。所以想在清末的北京上西学学堂,还真不容易,要是想上个从小学就开始招生的,更难。

    好在李谕恰好就知道一个,而且最初的校长还是老熟人——丁韪良。

    丁韪良来北京的时间很早,在他成为同文馆总教习之前,很早就创办了一所专门收纳失学儿童的教会学校——北京崇实学校。这所学校也延续到了今天,只不过名字变成了北京二十一中。

    三人来到同文馆,找到丁韪良,李谕表明来意后,丁韪良立刻同意,他郑重地对小男孩说:“你确定是要学习,并且不会退学,不会迟到,不会违反校规吗?”

    小男孩说:“我要学习,也绝不会退学、不会迟到、不会违反校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