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祈愿有所回响,命数便会大变。祈愿者的人生变作一栋空屋,一切命数,任君取用。抽去房梁,便多病缠身;掩门闭窗,便众叛亲离;点火燃屋,便死于非命;摧墙折壁,便无子无女。

    你看,尊贵的帝王在神灵面前,脆弱得像个玩具。

    正因如此,即便凤鸣之祭羽国人尽皆知,却少有人真正施行这一仪式。原因无他,所谓利人害己。如果祈愿的代价已经是牺牲,愿望就必须足够高尚。为羽国,为人民,你的献祭方有意义。

    但霓裳的祈愿是为了她的皇兄。

    泥土里游出黑色的蛇,细看了是长发,缠绵地绊着脚踝。上官鸿信俯下身,十指嵌入淤泥,湿滑的泥土在手里仿佛血块,稍一抓握便碎成渣滓。顺着黑发的根系,他掘出一颗头颅,白骨生生,眼窝空洞。上官鸿信轻抚骷髅,似乎仍能感受到女子温软苍白的肌肤。霓裳抬头看他,一张清白如初的面孔。

    是他亲手阖了霓裳的棺,从此把她留在暗无天日的死寂中。

    他想到最后几年的霓裳,强自撑持却抵不过沉疴。她倚在床边,慢慢地做着细巧的手工,绣了许多条丝帕和锦带。

    这个给你,这个给先生。

    霓裳把她的织品均匀分开。

    倒不是盼着皇兄想念我,皇兄肯定会记着我的。

    她挑起一只系绳的丝绸口袋,放在眼下细细端详。

    只是他么……大概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霓裳……

    没事的,皇兄。你是最知道我的。我没有那么爱他。不然,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你替我把这些送他吧。

    收下也罢,拒绝也罢。我就当他知道了。至于结果,我也清楚了。

    她静了一霎,黛色眉边淡淡悲伤。怕上官鸿信看见急着掩饰,一笑,泪却奔涌,十年间沉默的钟情撕洒在地,一片狼藉。

    上官鸿信几乎不忍去看她,日头西沉,黄昏的辉光洒在她脸上,像座静止的铜像。他鲜活的小妹被冻住了,慢慢在死去。

    我要去求他。

    不!

    霓裳死死拉住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