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个夜晚,大雨滂沱。

    一个士兵骑着快马冲向鄞都西华门,传来了一个惊天大噩耗。

    两月前,姜国大将邓初率十万大军进攻俨州,俨州刺史苏尚率三万州府军迎战,节节败退至雎城。困守孤城一个月,粮尽援绝,苏尚开门投降,被邓初所俘,生死不知。定北侯陆坚出兵增援,仅用十日时间夺回雎城,回程途中于乱石关遭一万敌军埋伏。雎城沦陷之际,一群海贼渡淇水偷袭无军驻守的康州,世子陆拂行率军迎击,守住了康并二州,但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如今北境三州还在苦苦死撑,等待援军。

    士兵传完消息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鄞都大街小巷。

    一夜之间,苏尚成了叛贼,陆家失去了顶梁柱。苏陆两家从云端跌落泥潭。曾经的门庭若市变成了如今的门可罗雀,曾经的谄媚恭维变成了奚落嘲讽。

    苏慎得到消息时,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难以置信,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就看见苏鹤急匆匆赶来。

    苏穹看起来十分冷静,他垂着眼眸看着地面,将眼神藏在了黑暗中。良久,他缓缓道:“那个小卒身份不明,话不可全信。二哥叛逃之事尚不可定论,侯爷身亡的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雎城乃我大齐北方门户,不可一日无主,我得马上进宫见皇上。”

    苏慎道:“打仗打了两个月,鄞都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鹤道:“我马上去兵部一趟。”

    兵部衙门人心惶惶,跪了一地。苏鹤到时正碰见袁文章指着下面的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军报私压不呈,这么大的事情知情不报,你们知不知道延误军情乃是杀头大罪!事已至此,就等着陛下降罪,脑袋搬家吧。”

    要是以往,苏鹤乐得看一场戏,但如今关系到陆望,他一丝耐心都没有,甚至不等通报就直接开口道:“袁尚书此番这般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是说给谁听的?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袁大人敢说一点不知情?与其在这里恶心做戏,不如赶紧将俨州军报整理出来,了解战况如何,商议应对策略。”

    袁文章见苏鹤面若冰霜的脸,听着他颐指气使的语气,心里不忿:“苏大人,这是我兵部之事,与御史台并无关系,苏大人的手怕是伸得长了些。”

    苏鹤扫视了一眼跪在堂中的人,眸如寒潭,他冷笑道:“御史台向来有监察百官之责,你说与我有没有关系?如今袁大人懈怠政务,贻误战机,万一陛下迁怒于我御史台,我岂不是冤枉得慌?袁大人,赶紧拿上军报进宫请罪吧。”

    袁文章原本想拖一拖,看事情有没有转机,奈何眼前这尊佛送不走,他只得带着两位侍郎进宫面圣。

    盛元帝看了袁文章呈上去的军报,越看眉头锁得越紧,他将大大小小十几份折子全部扔在袁文章头上,吼道:“好你个袁文章,这么大的事情竟敢隐瞒不报,你到底想干什么?让你去逮捕顾方进,逮到现在毫无进展。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要是北境三州失守,我要你拿命来抵。”

    他大口喘着气,喉间发出嘶哑的呼吸声,随后咳得震天响。咳完后,他平静了些:“马上去,制定军事计划,备好粮草军需,调兵遣将支援三州,片刻不能耽误。”

    “微臣遵旨。”袁文章领旨,提着官服匆匆退下。

    站在一旁的苏穹面色如土,寒声道:“陛下,袁文章隐瞒军情,贻误战机,其罪当诛!”

    盛元帝又开始咳起来,咳了半天才虚声道:“清云啊,如今大敌当前,兵部还需袁文章主持大局,袁家世代为武将,他亦参与过诸多战事,经验丰富,待此战结束,再降罪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