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听明白了,问道:“所以江南画舫火案,与你无关?”

    “无关,也有关。”方立辉低声道:“纵火的歌舞伎,我都认识。其中主谋芙蕖,是我相好之人。”

    他阖上了双眸,似是追忆更似惋惜,“芙蕖入千妍阁之时,管事便和我说她必是下一位花魁。然而芙蕖性子刚烈,动辄以死相逼,没少吃苦头,我便与管事一唱一和卖了她人情,让她以为我是在帮她。”

    他说到此处睁眼看向了阿是,“你应该能体会,就像方大人当初帮你一样。”

    阿是抿了抿唇,“你与方大人不一样。”

    “确实,方大人帮你是真心,而我帮芙蕖是假意。”方立辉的语气中染了丝苦涩,“后来管事把芙蕖送给了州府的几位大人,我再佯装冒着风险把她带了出来。”

    “方公子当真手段了得。”方紫岚冷声讥诮道:“经此一遭,芙蕖姑娘定是对你死心塌地,别说放火杀人了,便是把心剖出来,想来都是乐意至极。”

    “方大人低估芙蕖了。”方立辉自嘲般地笑了,“芙蕖很快发现了这一切是我做的局,也发现了我与州府见不得光的暗场生意,于是她表面上故作乖顺,暗地里却串通其他姐妹谋划了那一场火案。”

    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沉,“我也是火案发生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芙蕖留下了两封信,一封交给官府用于自首,另一封交给了我。”

    方紫岚轻咬嘴唇,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所有的谋划。”方立辉的声音很轻,但方紫岚还是听到了。

    “当日河上所有画舫船只邀请的客人,都是芙蕖和她姐妹提前安排好的,那些人为富不仁仗势欺人,手上或多或少都过了人命。至于随行的船夫和歌舞伎也是早有准备,他们皆身负仇怨不甘欺压,宁愿用一场大火同归于尽。”

    “那天原本我也在受邀之列。但是芙蕖最终没能狠下心,请人把我支开了。她在信里说,即便是虚情假意,我仍是她的慰藉,让她多活了一段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她看清了人心的肮脏污秽,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方紫岚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芙蕖他们该是受了多少欺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这般以命来反抗。

    一旁阿是定定地看着浑身冒寒意的方紫岚,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遇到了她,他的绝望怕是不会比芙蕖少半分。

    像是憋了多年的一口气突然散了,方立辉的身形起伏不定,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平复心绪后看向了阿是,“当年几无活口,千妍阁一事,便是我身边的旧人,知晓的也不多。阿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