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宫外都知道,五公主在慈宁宫,一切吃穿用度皆是太后的花销,即便如此,五公主的分例不仅高于姐妹们,还常常比皇子要多,乃至为了不与太子比肩,另添一些其他皇子公主清单上没有的东西。

    那些东西每回只添一两件,也不好叫人计较,可是积年累月,全都换做银子攒在公主名下,但又半个铜钱都不花出去,有人说是太后替孙女攒嫁妆,也有人说都去了德妃的荷包里,好帮她养儿子。

    都是皇帝的骨肉,那些在阿哥所长大的,又或是八阿哥这般被送来送去,最后落到不慈不善的养母手中的,同在紫禁城里,日子却是天差地别。而九阿哥这般,生母高贵受宠,翊坤宫里过得丰足安稳的,也会因为犯错而受到严厉的责罚,从小罚跪、打手板、抄书都是家常便饭,可温宪就算挨了打,还有皇阿玛亲自抱着她送回宁寿宫。

    不论如何,五公主因是德妃所出,又被太后养大,在紫禁城里事事都特立独行,早已不新鲜了。

    “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她的!”胤禟恨道,“一个姑娘家,很不检点,小小年纪与那舜安颜眉来眼去,舜安颜也是个没出息的孬种,是铁了心将来要当额驸,做个倒插门的吗?”

    胤禩却笑了:“你这么点大,都知道倒插门了?”

    九阿哥一脸嫌恶:“佟家长孙就是个窝囊废,也罢,就让温宪去嫁这个窝囊废,我倒要看看,愿意围着女人转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胤禟,这话……”“八哥您放心,我性子是急了些,可我不是蠢货。”九阿哥倒是清醒,“这话连我额娘都不说的,我只对八哥说。”

    胤禩劝道:“就是对我,你也要留个心眼才是。”

    九阿哥不以为然,坚定地说:“这宫里还有比您更苦的吗,阿哥所里几个弟弟,背后都有人撑腰,连十二都是养在苏麻喇嬷嬷膝下,皇阿玛对他另眼看待。唯独八哥你,觉禅贵人不认你,惠妃刻薄你,皇阿玛除了夸你几句读书好,也没见给你什么优待,都那么苦了,你还处处照顾我们,别的不说,老十四为何与八哥亲厚,因为他还小,还没被德妃教坏,他知道谁对兄弟们好。”

    胤禩无奈地说:“苏麻喇嬷嬷和德妃娘娘,岂是我们能随意挂在嘴边,五妹妹今日挨了三十板子,就是皇阿玛对你我的警醒。胤禟,千万谨言慎行,再过几年你也要成亲,长大后,犯了错就不是打一顿的事,该是宗人府来过问你的罪过了。”

    九阿哥浮躁不已:“这倒霉皇阿哥,谁爱当谁当。”

    胤禩起身来,劝弟弟道:“皇阿玛要为我们选先生,太子已经选定了,接着是三阿哥、四阿哥他们,我打算为你举荐西洋国的传教士,你可喜欢?”

    九阿哥眼前一亮:“洋人,皇阿玛能答应吗?”

    胤禩道:“朝廷里能教四书五经的人多得是,选来选去也没什么差别,但你喜欢新鲜事物,白晋此去佛朗西,且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到时候他带着更多的洋人来,朝廷得有人安置他们,那时候你也大了,就能为皇阿玛处理洋务。”

    八阿哥口中的白晋,便是前些年向朝廷进献金鸡纳霜,救下皇帝性命,那个来自法兰西国的传教士,此番被圣上派回法兰西招募更多的传教士,待数年后归来,九阿哥十阿哥他们,也都成家当差了。

    听到这些话,九阿哥才真正高兴起来,欢喜地说:“八哥,若是成了,我必定重谢你,我实在是厌烦了那些酸腐的文章,为了应付皇阿玛我自然会学,但若能叫我多见见外头的世界,我一定更用心学,咱们这些皇子里,总要有人能和洋人打交道吧。”

    胤禩见弟弟高兴,才松了口气,笑道:“若是成了,便多花些心思学本事,温宪她一个女孩子,皇祖母和皇阿玛偏心就偏心吧,你我不该和一个女子计较,退一步说,她也是亲妹妹不是?”

    九阿哥有了好事,才懒得和姐姐妹妹计较,欢喜地憧憬着可以学洋文的日子,跑回书桌前,认真抄写起昨日落下的功课,说是抄完了要送去给皇阿玛过目,好好磕头认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因翊坤宫乃嫔妃后宫,胤禩是成了亲的皇子,不宜久留,知道九阿哥心情好了,也不会嫉恨温宪再跑去找麻烦惹出更大的祸,他便能安心退宫,想法子为九阿哥谋一个洋先生,好让弟弟将来在朝廷,能有立足之地。

    然而这些事,宜妃并不知道,只听说八阿哥走后,儿子就安心抄书,还说等下要去给皇帝磕头认错。

    她一面心里高兴,一面又忍不住犯嘀咕,对桃红说:“八阿哥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叫胤禟听他的话,这小子跟十头驴那么倔,我说一句顶十句,打也打不服气,怎么就愿意听老八的,叫他迷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