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刀的那一刻,夜照便带着必死之心。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错误到会让夜魔族的任何一个教习长老用骨刺鞭狠狠抽打他的脊背,痛骂“愚蠢”。

    相反,如果换做他家族里的任何一个后辈,肯定在摸清了自己和玄衣男子的差距后,在玄衣男子第一次发问时,便选择拔刀面无表情解决所有同伴。

    刀光如影,带来破空的声音,那瞬间,或许是濒临死亡的威胁,夜照仿佛看见月光下萧瑟的庭院里,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低声啜泣:

    “夜照,身为夜魔族这一代血脉最强大的后裔,这是一种天赐,也是一种……原罪。”

    “天赐”,他早就感受到了。

    族中同伴挥舞万遍刀都不能斩出的“月华”,往往他三五次就能斩出,修炼……明明是一件那样容易的事情。

    那时年少无知,在看见同伴疯狂练习,甚至伤到肌腱,整个手都抬不起来,虎口血流如注时,他想上前帮忙指导,可同伴只是用嫉妒厌恶的眼神,叫他“闭嘴”。

    别人一万遍才能学会的刀法,他三五次便学会;别人看无数遍都不得要领的功法,他看一遍就醍醐灌顶;别人耗费一生呕心沥血才能达到的元婴修为,他不足二十年便轻松突破……

    他体内的血,和加之在这一切之上的天赋,便是命运的“天赐”。

    而他的“原罪”,他是后知后觉才明白的。

    他聪明到一眼看穿夜魔族内长老扔给他的所有功法,却又蠢笨到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明白母亲口中的“原罪”。

    或许在年幼的他,睁着澄澈宛如碧玺的眼睛,第一次看不下去……而对同伴伸出援手时,他就开始有了“原罪”。

    就像折扇魔族提醒的那样,魔族都是群卑鄙无耻、背信弃诺之辈。

    在魔王降临里魔域,整顿肃清里魔域之前,里魔域是完全未开化之地,没有文明,没有秩序,甚至没有一座建全的城市。

    这里只尊崇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是毫不动摇的根本。弱小的魔族在里魔域求生尚且艰难,没有魔族会存在“悲悯”,毕竟在活不下去兄弟相残相食之时,谁还会考虑兄弟姐妹的感觉?

    悲悯,那在魔域是一种廉价又无用的情绪,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他的“原罪”是悲悯,而悲悯在里魔域,近乎等同于傲慢。

    只有在自身足够强大时,才能对弱者产生居高临下的施舍心态——悲悯。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