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早春的寒气逼人得紧,那刺骨的北风和着湿气从紧扎的袖口钻进去,惹得人汗毛直竖。

    这天道不好,又是卯时,大户小户的人家不想出门,都窝在床头榻上,围着火盆燎炉取暖。这个时段在街上晃荡的,无非是一些贩夫走卒,为赚一家温饱而硬挨着刺骨寒风卖力吆喝,希望这吆喝声传得越远越好,说不定哪家老爷夫人听了,便打发丫鬟小厮来自己的摊前看一看,瞧一瞧,顺便再带点回去,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被夜雨冲刷过的地面湿漉漉一片,那大风一刮,地上的湿气全都起来了,让人浑身难受,路上的行人慢腾腾地走着,生怕一个粗心,让这寒风湿气钻了空子,顺着衣襟袖口长驱直入,弄得自己好生不爽。

    只有一灰袄小厮与众人不同,他瑟缩着身子,提着黄花梨制的两层食盒,踏着被磨地光滑圆润的青石板路,疾步朝前边那阴沉沉的巷子走去。

    “什么鬼天气,都开春多久了还这般冷,冻死爷了。”小厮嘟囔抱怨,他紧了紧右手上的食盒,又将被懂得乌青的左手从领襟伸进去取暖,满脸哀怨地加快了步子。

    天边乌云密布,不透光彩,黑压压的一片,显得长街阴沉又逼仄。街上的商贩们无奈之下在棚子上挂着灯笼,才得继续手里的活计。

    卖包子的老张将刚做好的一屉包子放在热锅上,他正准备取下肩上的汗巾擦擦汗,抬眼便瞧见了怨气一脸的灰衣小厮从他摊前经过。

    “哟!这不是百福楼的小五吗?这才几更天啊,就忙着出来帮你们掌柜跑腿赚银子了啊。”老张一手擦汗,一手叉腰,打趣着前面的人。

    名叫小五的小厮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来气,他横着脸,没好气儿地回道:“还不是那顾家四小姐,要吃咱楼里的招牌菜米酒桂花糕,要吃糕也就罢了,大不了让掌柜的给她留一笼,嘿,这顾四小姐倒不领咱的情,人家要吃的啊,是刚出笼的冒着热气的首笼,你说气人不气?我看啊,那皇宫里头的夫人妃子也没她这般金贵娇气哦。”

    小五尖酸地讽着,不待老张回他,他又朝老张挥挥手:“现下我不得空,改明儿咱俩喝个小酒,走了。”

    “老弟慢去嘞!”老张目送着那远去的背影,尔后又将桌布朝肩上一甩,对着空旷的长街吆喝了起来。

    “包子嘞!包子嘞!二两包子一碗汤,赛过仙桃并琼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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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顾家后院,小厮拍了拍门环,清了清嗓子:“百福楼的小五,给贵府四小姐送点心来了。”

    无人应他。

    小厮有些急了,楼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回去做呢,想着掌柜那扣他银钱的恶狠模样,心里发怵,他赶忙加大音量:“百福楼小五,给贵府四小姐送米酒桂花糕来了!还请看门的哥哥姐姐,行行好,把东西领了,弟弟我回去还有许多活要做嘞!”

    只有几只被他惊动的鸟儿扑闪着翅膀从他头上掠过,一阵闹腾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的小厮吃了个闭门羹,那火气是噌噌朝天灵盖上冒,他将食盒轻丢在地上,也不顾这春寒料峭,挽起袖子准备阴阳怪气了,反正他不怕,毕竟这百福楼也是有贵人撑腰的。

    张开的嘴还没蹦出一个字,里边一女声便断了他的话。

    “东西我们小姐不要了,你快快走罢。”

    “不要了?”小厮惊诧不已,已然忘了自己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这可是你家小姐亲自吩咐的,刚出笼的米酒桂花糕,这,这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