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容府书房,仍亮着明亮的灯火。

    堆满公文和书籍的紫檀木书案上,容珩白皙修长的手正龙飞凤舞地拟着奏疏,往上是那如玉石雕刻般温润俊美的脸,他眼帘微垂,神色专注无比,灯架上暖黄的光映过来,他的眉眼像轻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泽,远看着如同一副不染尘俗的画。

    容珩的不远处,秦月耐心地侍立一旁,等着容珩停笔再禀报事情,在等待的空隙里,他脑子并未放空。

    看着那前面优雅似仙的男人,秦月在想,他会不会也有失去冷静,露出恐惧的那一刻?

    他莫名的有些期待,而后又觉得这种期待不对,他不能对自己的主子有不敬的想法。

    但是越控制,这种想法越是疯狂地冒出头来。

    作为暗阁出来的人,大多没有属于人的意志与主见,只有如狗般的忠诚,秦月对容珩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背叛,但他依旧觉得自己与那些人不一样,而且他挺怕死,想到今夜看到的那女人的死状,秦月不由感到毛骨悚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忽又沉下。

    “秦月,你有何事要禀?”

    听到容珩温和的声音,秦月忙收摄心神,回禀道:“回禀阁主,二十死了。”

    这是暗阁的事务,因此秦月改换了称呼。

    容珩正将笔放回到了青玉镂雕五峰笔架上,闻言指尖微顿,他神色未变:“怎么回事?”

    在暗阁每个人都有个排号,按排号称呼,二十对外的名字是琴娘,她被容珩安插到兵部尚书赵冲的身边,那赵冲是晋帝的人,琴娘成为了赵冲的宠妾后,一直为容珩传递各种情报。

    “属下按照约定,今夜前往黑松林与二十见面,获取最新情报,但属下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人,便离去了,未想回程途中,经过沼泽地时,在一灌木从旁发现二十的尸首,她死之前显然被人拷掠荼毒过,手筋脚筋皆被人挑断,浑身布满鞭伤,属下不敢久留,便急忙回来禀报了。那地方白天人多,尸首应该一早便会被人发现。”秦月回禀道。

    暗阁里的人传递情报皆为口传,身上也不会带任何透露身份的物什,容珩并不怕二十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而根据秦月的说法,二十死前受过严重的拷打,而二十宁死不肯泄露任何事情,所以被杀害。作为死士,她们是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的,一时她们被训练得无比忠诚,二是一旦背叛,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可怕的折磨。

    容珩目光掠过一抹疑虑,二十办事谨慎,从未出过差错,这几年她一直没有暴露半点行迹,为何突然间死于非命?

    秦月脸上神情微变了下,他似有犹豫道:

    “另外,属下回来之时,恰好碰到监视红苑的探子,属下代他通禀,陛下今夜秘密去了红苑,在红卿姑娘那里待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才离去。”

    秦月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僵凝,书房仿佛变得无比安静。

    很久,容珩身形终于动了下,他没说话,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垂,他伸手自书案抽屉中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温润晶莹,玉质极好,很像被燕良玉摔碎的那块。容珩手指轻轻抚过那块玉,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片刻,他又将玉放回了原处。

    再抬起视线时,看向秦月的眸似深渊般,深不可测:“秦月,你是觉得她已经背叛我了吗?”言罢他的神色似有一丝的疲惫,语气亦有些懒。

    秦月知晓那女人与其他人不同,她太像一个人了,想要的东西又是那天上的月,如此不切实际的愿望……秦月心底不知是该嘲讽还是感叹,他谨慎地回:“属下不知晓。”顿了下,又道:“只是属下知晓,红卿姑娘倾慕阁主多年,当初阁主让属下试她,不管遭受多少酷刑,甚至宁可死她也不肯背叛阁主,她肩下的烙印便是对阁主痴情一片以及忠诚之心的验证。若不是彻彻底底的感到无望,属下相信,她定然不会背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