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送进迎春殿,晚膳也送进去,直到厨房在纠结着要不要送夜宵的时候,安乐才把要说的事情讲干净。

    宋茗揉了揉脖子,叹道:“佩服佩服,从未见过把来龙去脉讲的这么细的。”

    安乐低头,端杯饮茶,指尖却僵硬,余光关照着坐在身前和身侧的鹿鹤仙人与胡思凡。宋茗从他身后闯进视线来,两手撑在餐桌上,道:“简而言之,魔童在平川设宴,请了三个客人,除了小鬼王安乐和妖王大蛇,余下那个人遮掩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知道魔童安排他撤了城内预防走水的摆设。你们说,那人会不会是平川郡守?”

    胡思凡答:“也有可能是横戈霍连兵啊。”

    “当日宴席之上,他言行如常,身上既无魔性亦无乳臭,可能性不大。”鹿泊舟回想着,说道。

    “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有时间得再去一趟平川或是横戈。哎,到时候是你们青头峰派人走一趟还是我走一趟啊?”

    “你到哪里都得顾着那乌云契,太耽误事,还是我们吧。师父,你觉得呢?”胡思凡看向鹿泊舟,只见他已然起身,示意小弟子把桌上收拾掉。

    见此,安乐也坐不住,起身退了几步,站在宋茗身后。宋茗直起身子来,手垂在身侧,笑言:“仙人这么着急要动手吗?”

    鹿泊舟四下看看,道:“迎春殿促狭,还是到外间吧。”

    见鹿泊舟抬脚往外走,安乐随着宋茗倒退着出来,快到门槛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耳边便忽然有了风声,急忙回头,仙法凝成的长剑直刺过来。他又惊又怕,力气与喘息都霎时被抽走一般。腰间忽然一暖,原来宋茗已经搂住他,轻轻一带,跃出迎春殿,落在草地上。

    宋茗叹气,搂着安乐的手改为扶,说:“未曾与鹿鹤仙人交手,不想第一次竟来的这么快。”

    鹿泊舟走出迎春殿,背对灯火,面上表情晦暗不明,开口轻语倒是在夏夜虫鸣中,听得分明:“思凡,退后。”

    胡思凡退到廊内,鹿泊舟脚底陡然生风,吹尘而起,鹤羽自袖中出,聚成羽剑。仙人执剑飞来,宋茗一手袖出“锦书”来挡,一手抓住安乐的后腰,借着侧身之势护到身后。不过两个回合,“锦书”难抵羽剑之力,脱手而出,插在草地里。宋茗忙高高飞起,同安乐落在近处的屋脊上。

    安乐看见宋茗执剑的手颤动着,大惑道:“你惯会使符咒,怎么不用瞬移符带我走?”

    手上发麻,宋茗揉弄着,叹道:“你当他脚底生风,只为了飞扑你吗?就那一刹,这青头峰都置身结界之中,我的瞬移符在这里,就是一沓子废纸。”

    “你既然知道他有这招,怎么不防他?”安乐气恼,没有生气的脸上又显出恐慌来。

    宋茗苦笑:“他招数可多了,我哪知道下一步会出什么?不好防啊。别又气又怕的,省点力气,抓紧我!”

    “抓你哪里啊?我怕耽误你的动作。”安乐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仙人也有毒心肠,我只让他化净我的戾气,未曾想他还封了我的功力,若你我二人联手,又哪里需要这般为难?”

    “我觉得封了挺好,身上的戾气化掉了,心里的……”宋茗抿嘴,轻笑,把白了她一眼的安乐拉近一些,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道:“我这腰带是特制的,刀劈火烧都不断,你抓紧,也机灵着点,随着我躲。”

    说到这,鹿泊舟已经用仙鞭破掉了宋茗设下的灵蝶阵,鞭尾堪堪擦着宋茗的鼻尖过去。宋茗摸了摸鼻子,起身,在鞭尾再度甩上来时,赤手抓住,奋力一吹,赤焰之火顺着鞭子迅疾而下,妖气与仙气缠斗起来,散作漫天火星。见一节白练从鹿泊舟的袖口冒出头,她忙左右开弓,从掌心喷出两股妖火来,与迎面扑来的白练相抗。烟火中,她又窥见鹿泊舟脚尖点地,急忙抬脚踢下五片瓦,呈五角状落在地上,分毫不差,正好破了鹿泊舟的“落叶扫”。

    火星与黑灰落在身上、地上,鹿泊舟垂眼看着地上工整排列的五片瓦,讥诮道:“我有眼无珠,此前未能识出你这般机警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