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听得元明的话,小厮又惊又怕,只觉得胃子一缩,一股酸水涌上来,忙扶着山壁干呕。

    元明看向胡思凡,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指尖一点,一只灵蝶迅速飞出,向着青头峰的方向飞去。他转头吩咐道:“人先,你去佟公子那里,求一份矿上工人的名单。你们两个,去跑一下方才我们去的那几家,只说寻一份名单带回去,其他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两个小厮已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应下,去办事了。见元明径自走进塔里,而自己被结界挡在门外,宋茗“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那结界上,待涟漪似的波纹散去,自己的气也消了,想一想,抬脚回屋歇着,让他们这群臭男人忙去吧,忙死算!

    因着胡思凡进来与丈夫说话,陈似熙拉着许姑娘退出来,往楼上的客房来,才上来,就看见宋茗靠坐在栏杆上,嘴含着一颗梅子来化。陈似熙问:“在山上忙了一夜,青仪君不去歇歇?”

    “嗯,是该歇歇,兴许之后有的忙呢。”宋茗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散开头发,拿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夜没梳洗,才松开,头皮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微微蹙眉。站在门侧走神的鬼侍郎忽的回了神,身上背着宋茗的包,赶紧取出梳子来,递给她,一只黑手就这么露了出来,被陈似熙看个正着。

    陈似熙愣了一下,垂下眼帘,把一边的鬓发拨到耳后。

    许姑娘原本紧贴着母亲站着,闻她身上好闻的乳香,打量她被衣料包裹的、瘦削柔软的肩背,因母亲的动作,眼神飘开,落到对面的山壁上。她疑惑地说:“娘,你看,那个人又来了!”

    偏头看过去,宋茗辨清那人,问:“那是含剑生。他这两天经常来?”

    陈似熙恍然大悟:“哦,他就是含剑生啊。从那天青头峰的几位公子来,他就不时守在对面的山壁上,不知道要做什么。”

    宋茗把梳子上的头发揪下来,随手撒在风里,说:“没想到含剑生是垒石川人,瞧着打扮,却不像,还……有点奇怪。”

    陈似熙说:“他家住在逸声那边,母亲也是外面跟来的,做人的妾却不被人家里承认,孩子连父姓都不许冠,衣食住行上那家人更是不管,一直由寡母带着,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由女人家的改的。”

    鬼侍郎问:“这含剑生如今可是君子榜第三,垒石川的人总要高看些了吧?”

    笑叹一声,陈似熙答:“哪里那么容易啊。即使高看些,含剑生和他娘亲本就是低到谷底的。外头的人只知道这孩子口衔剑玉而生,却不知道这孩子落地的那日,爷爷就在山崖跌死了,之前的心结就没解开,这下就落得克祖的名声。背了十几年的包袱,都快长在身上了,怎么好丢呢?”

    这话越聊越悲,宋茗从栏杆上翻身下来,扬声要回去补觉,及时止住话头。既然有青头峰的同辉君、逍遥君在,她也算心无挂碍,一觉香甜,被嘈杂人声吵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擦黑,鬼侍郎正在桌前点蜡烛,用不惯,自己的阴气一拂,那才起的火苗就灭了。

    “小黑,”宋茗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懒懒的问:“外面怎么回事,这么吵?”说着,另一只手袖子一甩,屋子里的蜡烛全亮了。

    鬼侍郎丢下火柴,兜手把屁股底下的凳子往床边拉了拉,说:“姐姐,同辉君他们碰了钉子。”

    带着点笑意,又皱起眉头,宋茗一边坐起来一边问:“这垒石川就不缺矿石,打出来的钉子可要比别处的还要好,还要硬呢!说说,他们碰到的是什么钉子?”

    “他们要来矿工的明细,挨家悄悄查问,才找了几家,这消息却走漏了,后面各家要么大门紧闭,要么寻不到人,问不出来话就罢了,不少人抄了家伙要把同辉君的塔砸了,还要把我们这些外乡人赶走呢。佟公子矿上工人的家眷在楼下,盘问他缘由,所以这般吵闹。”

    “赶我们走?我们又没登门拜访讨人嫌。”

    “之前遇见的那个紫衫姑娘,说我们和同辉君是一伙的,仗着自己会些法术,心术不正,要欺负百姓,拆家劫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