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十五。

    晚膳之后早早便沐浴,随后端坐在窗前赏雪。

    彼时换了云锦寝衣,鲜艳的玫瑰紫色,袖口遍绣灵芝与兰花,取了极细的金丝银线作为镶纹。

    这样的料子在烛光下,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

    早霜端来黑漆嵌螺钿仕女图小碗,温言道:“小主,七珍糊做好了。”

    我看了一眼那些黑色浆糊,闷闷道:“晚膳吃了许多,现下肚子饱得很,怕是吃不下了。”

    早霜笑嘻嘻道:“小主,前两回是有黑芝麻的苦味,但这一次兑了牛乳进去,又多下了冰糖,味道定会有所改善的。”

    想着那黑芝麻浓烈的苦味,不由得皱了眉头,便扯了个由头道:“牛乳?那便更不吃了!北方的牛乳腥味过重,我是一向不喜的。”我看着还在站着的人儿,“赏你了。”

    早霜见我固执,便无奈地将七珍糊撤了下去。

    入夜时分的雪,深切切的,犹如千丝万缕的情绪,又仿佛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

    正欲熄灯就寝,却见秋语风风火火地进了殿中,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

    我疑惑道:“何事?”

    秋语忙道:“娘娘……早霜她……中毒……薨了……”

    我心下沉了沉,起身穿戴整齐,便向早霜的寝处而去,只见她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

    宫人们围绕着,神色都有几分伤感,仿佛凝于秋日红叶之上的清霜。

    我的身子轻微一个踉跄,即刻站稳了,却是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千嬅见我来了,忙道:“娘娘,早霜已经断气了,需要去请太医来验证是中了什么毒么?”

    定了定心神,看着小几上那碗剩下一半的七珍糊,端起来嗅了一会儿,隐隐有朱砂的气味。

    我身上披着墨紫色狐貂斗篷,滚着水红、宝蓝、赭金三色的镶边,点着一朵一朵暗红的千叶石榴,簇簇开放,仿佛点燃的火焰,直直焚进心底,焚得都快成了灰烬。

    秋语见我静静的,不放心道:“娘娘……”

    我的眉心曲折成川,沉声道:“不必了,是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