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朝夕这边,董老夫人先走过来,看了一会,再退后几步,从远处看了一会才惊道:

    “朝夕在扬州这几年,花艺倒是一点没落下,你这手艺是谁教你的?”

    宋朝夕如愿看到宋朝颜脸色发白,神色陡变,心里嗤笑一声,这次回京她自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书中原身回府后不懂京城规矩,不会点茶插花,不懂侯府礼仪,说话做事频频出错,而沈氏看着女儿这般却连拉一把的心思都没有,任女儿跌跌撞撞,成为众人笑柄,彼时,宋朝颜十分得意,宋朝夕的上不了台面正好衬托了她的高雅大气,次数多了,朝夕破罐子破摔,在侯府里也愈发不受重视。

    宋朝夕这次回来,姑母重金聘请了原先宫里的教养嬷嬷,说起这位嬷嬷,点茶插花都很拿手,有她调/教着,朝夕怎么可能会差?事实上,凡是高门贵女需要学到的技艺,她一门不落地学过,嬷嬷夸她极有慧根,宋朝夕接受嬷嬷的调/教,做了万全准备才敢回来。

    她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心境大开大合,事事看得通透,走过两世人生,才更知道所有繁琐的东西到头来都归于简单,她因而更喜欢简到极致的美,插花也是这般,一根修剪的光秃秃的高长花枝,微微弯曲出自然的姿态,只树枝的中上部有两朵绯色的小花,光秃秃的花瓶配光秃秃的树枝,这两朵小花乍看突兀,细看却似定睛之笔,成为构图的关键,使得这光秃秃的花枝多了些生趣来。

    本朝插花有愈发简约的趋势,但简约到宋朝夕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她就差没剪几支光秃秃的树枝插进去了。其实,倒不如宋朝夕不想,只是手头工具有限,季节也不对,这个季节的花开得艳丽,不如冬日的梅花素雅。

    若说宋朝颜的也不错,只是比起宋朝夕的,就好似一个门外汉对插花的匠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宋朝颜那小女儿家的花艺,放一旁看倒是不错,只是通过这花艺传达出的人生追求却了不可见,反观宋朝夕,她脱俗和雅致,借由花枝传达的人生追求,内涵重于形式,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属难得了!

    如果她们问宋朝夕,宋朝夕一定会告诉她们——狗屁!

    什么内涵形式,她不过是嫌插花麻烦,就跟教养嬷嬷学了偷懒的法子,据嬷嬷说,这京中贵妇们啊,各个自命不凡,都觉得自己是斗茶插花的高手,你跟这些人在一起,表现再好也很难被认同,这就跟美人看美人很难承认对方美一样,必须反其道而行,你越简单,越没什么可说的,越是不寻常,她们便越会反过来夸赞你。

    一幅山水画,旁人很容易点评出画技巧的优劣,可你在一张纸上,只画一个圆点抑或是一条线条,你简到极致,你新颖另类,她们会生怕自己评价不到位,没赶上这番潮流,闭着眼也会吹嘘你一番。

    让她们觉得附和你才会靠近你这不俗的品味,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来嬷嬷的法子真有用,这会子三位老夫人已经把宋朝夕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朝夕不仅模样好看,插花更是一流,这样标致水灵的人儿也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董氏越看越满意,原先还怕宋朝夕缺乏教养,如今看来,宋朝夕哪哪都不比宋朝颜差。

    蒋氏笑了笑:“刚回来,正准备相看呢。”

    “那就好,那就好……”董氏点到即止。

    宋朝颜脸色铁青,离开园子里时差点站不稳,那种奇怪的挫败和恐慌感又来了,近日她总有预感,总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会被宋朝夕一件件夺去,这种感觉简直太不妙了,让她无所适从。

    妒意横生,宋朝颜忽然拉着沈氏的袖子,哭道:“母亲……”

    沈氏心都要化了,她最疼宋朝颜,最不能看这个女儿哭,不觉心疼道:“好好的哭什么?”

    “母亲,女儿心里苦,要不是姐姐克我,我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弱?您之前跟我说,董老夫人是来给世子爷相看的,若是我没被看中,若是她看上了姐姐,难不成我和世子爷的姻缘就这样被姐姐破坏了?母亲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世子爷,姐姐也知道,她怎么可以抢我的东西,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沈氏眉心突突跳,拿起绣了白西施图案的月白色帕子,给她擦眼泪。

    “你怎么说她抢你东西?难不成她对世子爷有了心思?那世子爷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