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浓,适才你坚决不肯陪为父去给曹谨行赔礼,现在你还这样想吗?”

    冯府里,冯父收去在曹谨行面前的伪装,现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和自己儿子谈话。

    冯梦浓低头认真道:“不了,是儿子浅薄了。”

    “梦浓,这里是自己家,为父也就放开和你说,你今早说的那些,我可以讲都对,但是你不能说。不止你一介贡生不能说,就连为父我,也不能说,温体仁跻身为内阁首辅,就连他也对曹谨行毕恭毕敬,你懂这是为什么吗?”

    冯梦浓不解,“因为曹谨行位高权重?”

    冯父摇头,“为父身为六部尚书之一,温体仁更是尚书兼任首辅,官职品阶都在他四品太监之上,若说位高权重,我与温体仁都是。”

    “答案你今早都已自己说了,梦浓,因为他有圣心眷顾。”冯父循循善诱,给自己儿子开解。

    “圣心?可父亲您常说,人心是最不可琢磨,不经考验的东西。更何况天子的心,我不信万岁能一直宠着他。”

    冯父叹了一声,“梦浓,你还因曹谨行是一个阉人就瞧不起他?还是太过年轻。你可知万岁根本就没有宠着他,是万岁一直离不了曹谨行,一直依着他!”

    这是一个让他震惊到难以复加的说法,冯梦浓拒绝相信,“什么…?怎么会呢?”

    “万岁自幼不得光宗疼爱,生母早年就被光宗下令处死,他就被交由西李娘娘抚养。后西李娘娘有了自己的亲女儿,便不愿再养,万岁接着又被交给了东李娘娘抚养。就是这样流离颠沛,处处看人眼色的生活,梦浓,你能体会吗?”

    “养我的人不是亲娘…我得处处小心谨慎,讨好她,这样她才不会嫌弃我,不要我……是这样吗?”

    “对,”冯父赞赏了他一句,“写这些年书没白写,人情世故你都懂,怎么一到曹谨行就莽撞了?”

    冯梦浓可以理解一个幼年不得亲情的孩子,但他绝不会理解阉人,他自小就知道魏忠贤如何败坏朝纲,巧言媚上,“爹,你快接着说,后来呢?曹谨行这个奸宦是怎么祸乱朝政排除异己的?”

    “呃,其实他也没怎么…算了,接着说,这时候曹谨行就出现了,那时候他还只是秉笔太监王安门下一个少监,他被指派着服侍皇孙也就是万岁。因为不被重视,万岁六岁了字还不识几个,是曹谨行教他读书明理,那段最孤苦的时间,因为曹谨行的陪伴,也就没有那么苦了。后面因为魏忠贤掌权排除异己,曹谨行被下放到了南京。我是不知道万岁心里如何想的,他登极第一件事就是铲除魏忠贤,接着让曹谨行回朝,久别数年,我想依赖只更深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冯梦浓咂舌,他不屑道:“不就是万岁的伴读吗,往近了推也有啊,冯太监冯大伴,他的下场父亲您也知道。”

    “你觉得曹谨行是冯保?还是觉得万岁是神宗?”

    “都不是…”

    冯父耐心为他详细解释道:“这不就对了,冯保已死,我们都不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史书记载来看,冯保被褫革原因有二。一是他与张居正联合,张居正此人以相体自居,身为内阁大学士却要越权管理六部,六部从来只听命于皇帝,内阁只有票拟权。张居正这样做就违背了大明的祖宗法度。随着神宗日渐长大,他会厌烦张居正对国事和对他全方位的掌控。而摆脱他的第一步,就是把他的最得力的盟友,司礼监掌印冯保给除掉。”

    “张居正和冯保结为盟友,因为张居正只有联合最接近神宗的冯保,他才能施展抱负。但是梦浓,曹谨行从未和朝中的任何内阁大臣有过多牵连来往,他不会站在任何一个朝臣的背后。”

    冯梦浓急急说着:“他只会站在皇帝身侧,因为他永远是天子家奴,他倒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