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国国主慕容随身后并无子嗣,先国主慕容野与大历皇帝厉择行缔盟,慧国自慕容随去后真正成为大历属国。厉择行惋惜慧国主中年丧子,于是将自己最得意的储君之选厉欢派往慧国,封为慧王,主理慧国成为属国后的一应国事。

    慧王赴任之后,雷厉风行,恩威并用,很快得到慧国臣民的拥戴,并将其目光远投至西北兰璧,与兰璧草原上的多个部落互遣王使,来往渐密。

    慧国王使将至,祁连寿令宫廷禁卫列于王庭之外,并召王妃贺兰钰、两个儿子、左右相国及族中元老并列王庭席间,等候王使到来。

    左相道:“听说副使是慕容随的表叔,在慧国身任武职,颇有威望,主使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无官无职的小人物,新任慧王行事,实在有些令老臣不解其意。”

    右相比左相年轻少许,锋芒更露,闻言阴阳交杂地冷笑一声:“这又有何不解?厉欢名为慧王,却是实打实的大历太子之选,自然不会只将自己当做一个亲王。遣一个无名无姓的使者来,当然是施以下马威罢了。”

    祁连寿“唔”了一声,低眼一扫,只见两个儿子都头颅低垂,不敢对上自己的视线,心里冷哼一声,转而问道:“雁河怎么想?”

    关雁河道:“汗王,臣特遣一支十数人的轻骑,隐匿行藏,蛰在慧国来我部的必经之路上探查。有信来报,慧国此次使团大约四五十人,车队却很长,车上辎重俱载粮食、布帛、金银器物等,礼仪颇丰,想来慧王与我们结交的诚意该有十之八九。”

    他言语之间,左相不禁露出微笑,而右相的脸色则更加阴沉。

    祁连寿听罢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在一旁不言不动的贺兰钰,视线落在贺兰钰纤瘦的腰身上,不觉叹了一声。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称不上满意,纳了贺兰钰,又藏于私房,正是希望贺兰钰早日为他生下一个新皇子,让他好好教养。可贺兰钰这肚子却不争气得很,至今毫无动静。

    他现今对两位相国都颇为倚重,但自己这两个草包儿子,恐怕驾驭不住部族重臣,大好疆土,难免落入外人手中。他唯有一再扶持由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关雁河,人又年轻,对自己又无比忠诚感激,别的不说,竟连心爱的妻子也肯献出来给自己陪寝欢好……

    想到关夫人那修长成熟、温暖白皙的身体,柔和娴婉的人妻姿态与榻上骚荡的春情,祁连寿不觉走了神。就在他恍惚错神之间,竟看见掀起的帘幕之间,一个绝色美人袅袅绰绰地走了进来。

    美人年岁不过十几许,身形消瘦,被宽大的白色衣衫包裹其中,似乎即将羽化而去。他没有生骨头一般盈盈拜了下去,微微低着头,声音只如一把细雨,酥进了祁连寿的骨子里:“慧国王使贺兰暄,奉我王王命拜见汗王。”

    “砰”的一声重响在身侧响起,原来是王妃贺兰钰大惊之下撞翻了身前的案台。他怔怔地站在阶上,呆看着阶下那白衣人。

    祁连寿听见“贺兰暄”之名,虽没有印象,但看见贺兰钰如此失态,也能猜到他们两人必是亲密的旧识。他自然知道自己对贺兰一族所施的手段,便沉住气探问贺兰暄的来意:“王使与本王的王妃是……?”

    贺兰暄抬起头来,纤长的羽睫细细扇了两下,他望了哥哥一眼,眉尖轻轻舒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却很快地沁了泪。清澈泪珠晕在眼眶里,就如雨水打着一枚吹弹可破的幼蕊,令人看得心痛极了。贺兰暄轻声道:“王妃正是暄儿的同胞哥哥。贺兰遭劫之夜,哥哥将暄儿送了出去,从此暄儿便与哥哥走散了。幸而慧王施恩相救,又为暄儿探得哥哥下落。我才知哥哥幸得汗王施救,又被汗王恩宠,成为一族王妃,便央求慧王,让我随同使团,来到贵地。”

    他凝望着呆怔原地的贺兰钰,粉嫩如桃瓣的唇轻轻地呵了一气,似乎极痛楚中,却柔软地笑了起来,唤道:“哥哥,我是暄儿呀。”

    此时的贺兰钰大惊大喜、却又大悲大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如记忆中一般美好柔软的幼弟,心内同时冲上来的,还有对祁连寿深刻的恨和畏惧,推开几案,脚下发软地向贺兰暄快步走去,可刚走出几步,浑身便又麻又痛,两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直直地跌了下去。

    夜深。

    祁连寿来到王妃殿前,对侍者问道:“王妃和暄公子醒着么?”

    侍者恭敬答道:“王妃一直没有醒,公子请了御医诊脉,御医说王妃只因见到弟弟,心情激荡,才会晕厥过去,今夜夜间便会醒了。公子用了晚膳便一直陪着王妃,前晌便在王妃榻上睡着了。”

    祁连寿勾起一抹满意的笑:“甚好。你们都退到外间伺候,本王不传,不要进来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