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说,你为什么不准我说!我爱你,爸爸,我爱你!”

    覆在他肩上的手指渐渐收紧,抓出了江沅的一股痛意。但他还要执拗地,坚持地要说:“我爱你,我爱你!为什么不可以,我跟你没有血缘!”

    上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江辄止连着呵斥了几声“闭嘴”,他还说,就真的将他一把推了出去。江辄止从来没对他动过那么大的怒,他赤红了眼,皮下青筋凸显,狰狞的像只恶鬼,最后警告他:“江沅,我最后说一遍,闭嘴。今天我当没听到,你再胡闹就从这个家里出去。”

    江沅怕了,任是哭到抽噎也得不到一句安慰,江辄止转身就走,竟真的那么厌恶,那么排斥。

    江沅已经做好了再被推开的准备,这次江辄止真气极了说不定还要对他动手,可是少年人一腔热血,泼出去了就再也收不住。尤其这份心意已经压抑了那么久,从刚发觉的时候,到怀疑,到压制,苦苦挣扎到无望,如今就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了,寻到了他的触发点,他的宣泄口,就要把心意汹涌地倾倒。

    江沅颤抖着抓着江辄止的衣角哭,可在害怕和绝望之中,预想中的凶狠却没有到来,只是沉默,始终的沉默,连一声叹气都没有。

    “爸爸。”江沅哭得发抖,越发抓紧了手里的睡衣,“求你了,爸爸……”

    是求他的爱,还是求着不要推开他,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良久,感觉头上又被轻轻地抚了两下,江辄止的声音:“不哭了,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还跟孩子一样哭。”

    江沅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还因江辄止没有呵斥他高兴,他只管抓着江辄止的睡衣喃喃:“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

    “还这样爱耍小性子,你以后怎么办?”

    江沅摇头,抽搭着说:“我不耍大性子,我只对爸爸……”

    说的竟像他其实很懂事似的,江辄止想苦笑两下都难。只能是抚着他的头发,这样安抚着他的孩子,等江沅哭累了,睡着了,最后念叨的还是那句喜欢。

    江辄止的手在他后背停住,安静下来的儿子却比他哭闹的时候更有震慑力。他呼吸平稳着,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但其实却是一只装满了诱惑和罪恶的盒子,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一脸人畜无害的孩子,却拥有着远古神话里搅乱人心的力量,盒子里已经被欲望填满了,撑住了,摇晃着挣扎着就要破盒而出。而江辄止呢,他不能听之任之,他也不能被罪恶引诱,他要做的是狠狠压制住盒子,把肮脏不堪的欲望压回去,把罪恶悖逆的渴望喝退。人不是耽溺于欲望而沉沦的低等动物,小孩子可以凭借一腔冲动而不管不顾,他不可以。

    他屏住呼吸,那么轻那么轻地低下头,他干燥的嘴唇在碰到江沅头顶的发时又骤然清醒,他再次扭过头,只是冷冷地盯着头顶的一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就江沅一个人,江沅慌了,他匆忙坐起来,而被子里早就没了江辄止的体温。他拥着薄被,想到昨天晚上还是忐忑,怎么警告自己都没用,他对着江辄止就不可能忍住,那么多的话,那么炽热的爱意,他实在没有办法,他必须要一字一句地说给江辄止听。

    懊恼过了,江沅突然又感觉到了一丝希望,仔细想一想,爸爸昨天没有推开他,连大声都没有。爸爸为什么改变了,是因为,因为?

    江沅咬着牙,一会皱眉,一会又放松,猜的他头疼,外面发生了什么动静也一点不知,直到江辄止叩了两下门:“在想什么,起来洗漱了。”

    江沅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江辄止已经叫过几遍,他都穿戴好了,就等儿子了。

    江辄止今天穿的很休闲,利落乌黑的短发,外套一件针织开衫,配黑色的长裤,一只手在口袋里斜斜一插,很是精神飒爽。江沅看了他两眼,就快速下了床,不一会洗手间就响起了水流声。

    今天的这顿早饭江辄止做的格外用心,一摆盘竟占了大半桌,大早上吃这些是太丰富,也有点奢靡,哪能把这么多早点都塞到儿子的肚子里。但也只有这段早饭了,最后带他出去走一圈,午饭就要把人带到了,正好也要留一下午的时间给江沅适应,不然等到黄昏就太晚了。

    江辄止的眼前有一瞬的眩晕,但一眨眼,那就恢复了平静。他转身继续去厨房忙,流理台上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是新的短信,对面人的喜悦几乎就要透屏幕而出,每一字都是渴望,连起来就是炙热的想念,全部都是他的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