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里显得江沅的笑声是那么刺耳,他问第二遍,这次却又从报复不屑里带出了一点忧伤:“现在我做出这种事了,我是个违背人伦的畜生,你说啊,你还敢爱我吗?”

    “宝宝!”萧进终于出声制止了他,“不要说这种话。”

    江沅却还是恶狠狠的,继续逼问他:“我就是做出违逆人伦的事了,不然你为什么推开我,你怕什么!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打我一巴掌吗,还是把我赶出去!”江沅的气焰又全消了,颤着声音哭泣,“你又要把我送走了吗,送给谁,又要送到哪里去?是不是送的越远越好,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到我!”

    江沅的哭声在夜里就像冰冷的刀,一下下地密集地刺在萧进的胸口。他被江沅一口一个的“又”字刺痛了,仿佛是在被控诉他曾经的失职,他在小孩最需要爸爸的时候消失了,现在虽然是回来了,却没有尽好父亲的责任,连儿子的变化也察觉不到。江沅还认为自己会离开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再把他舍弃,还要送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萧进的心痛要远大于震惊,他平稳着呼吸再靠过去,想要抓住江沅的肩膀,江沅却哭着甩开他,支支吾吾地说:“现在就等不及了,就要把我扔出去了?”

    “宝宝,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萧进忽然强硬起来,这次更用力地揽住了江沅的肩膀,就把他往自己的胸口按,“你可以不原谅爸爸,可是不要再这样说,你到底是在伤自己还是伤爸爸。”

    萧进的胸膛一如既往的宽阔,很温暖,却在轻微地发抖。他在怕什么,是怕江沅再来一次这荒唐的举动,还是怕江沅口中的“抛弃”,这两样比起来到底哪一种的杀伤力才更大?

    江沅还在哭,但哭声却渐渐的小了许多,最后只是无力地抽泣。他蜷在萧进的怀里不敢动,心里的震惊却在不住地翻滚,漫天盖地地淹没了他。他用力掐了下手指,还当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怎么可能呢,萧进没有打他,没有骂他,甚至还抱住了他,就现在,正抱他在怀吗?

    他都不确定了,他刚才真的亲上去了吗?明明应该是亲上了,那就是萧进干燥的嘴唇。虽然维持的时间很短,但他们的嘴唇是实在地贴到了一起。萧进呢,他也真的第一时间推开了他。可是现在他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吗,不是应该跟江辄止一样,推开他之后就斥责他、喝退他,如果还敢靠近,那就要动手打他,反正一定要把他推得远远的。

    萧进什么都没有做,他这些步骤竟就一点都没做吗?

    不可能的,江沅冷静下来又会失望。他犯的又不是小错,都触到了伦理的底线,萧进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除非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定是现在不提,其实都在心里盘算起来了,今晚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这种坏事不会拖,很快就会给他一个答案了。

    江沅默默地冷笑,他也不表现出来。原来这一点上萧进比江辄止聪明,知道先隐忍不发,再一击解决,这就是坐牢换出来的觉悟吗?

    他在这里满脑子乱想,萧进同样也无法平静,可他依然不能停,他必须紧紧搂抱着儿子,他的手还在儿子的背后一下下地拍着,指望着能抚平一点儿子的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能摸清江沅的脾性了,这孩子肯定在担心后续的事,说不定会以为自己现在不过是在隐忍,再等几天就要秋后算账。萧进连叹息也要忍住,儿子还是不愿意信他,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笃定了自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他。

    “宝宝。”他心痛到嗓音都沙哑了,“你信爸爸,爸爸不会那样对你。”

    江沅阖着眼,他说的是哪样?哪怕萧进这样说,他还是会保持中立,他依然只有一半的信任。

    房间里依然充满了黑暗,江沅本来是打定主意了不睡觉,要看看萧进打算怎么做。却没想到这一晚会那么长,又是那么安静,萧进的呼吸竟成了最好的安眠曲,听得江沅昏昏欲睡。他还想赌气再坚持,眼皮却不听话地直往下垂,萧进的手还总往他脸上抚,假装是一样的温柔,终于让他头一沉就睡去了。

    对江辄止冲动的那一晚他哭到夜不能寐,后面也是一天接一天的做噩梦,直到学校也无法安稳。现在他又一次做了一样的事,在萧进怀里却安稳无梦。他的胸膛和手掌都那么温和有力,牢牢地包裹着他,连噩梦也挡去了。

    江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片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暖暖的金光照得江沅脸上发痒。他下意识地往身侧摸了摸,摸到一片空缺后才猛然惊醒,什么睡意都没了。他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萧进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果然他还是走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没什么好叹息的,都已经比昨晚他预计的迟上一些了。

    有人敲了敲门,萧进的身体探了进来,看到江沅醒了似乎是松了口气:“宝宝,起床了就先来吃饭。”

    江沅把他用力地看上一眼,心想他这一晚终于是做好决定了,等下去吃饭,那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打算要怎么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