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显正惊疑间,却见吕函把将头盔解了下来,抱在怀里,大步站到高坡顶上。

      高坡下头,正有一队士卒被若干百姓拦着。一名瘸腿汉子约莫是为首的,胆子最大,拉扯着一名士卒,嘴里嘟嘟囔囔,嚷个不休。

      吕函一指那汉子,大声喊道:“马老六,你在干什么?军前闹事,不怕死么?”

      瘸腿汉子猛一抬头,见到吕函单手叉腰,指着自己,稍稍吃惊。

      这马老六不过是个本乡的庄客,因为有一手赶车的本事,还很擅长侍弄大牲口,才得以住到营地里来,慢慢成了一批随军百姓的首领。

      他和他的亲族、同伴们,平时都受过吕函的关照,知道这位性格温和的年轻女郎乃是郭宁的亲近人,地位很高。这会儿见到吕函恼怒喝斥,难免有些气沮。

      郭宁的部下,没有谁直接负责民政的。刘成负责屯田,总是在外头奔忙,本来管理过一段时间百姓庶务的汪世显,这段阵子则常常驻在安州某地,有些神秘,回到馈军河营地的时间都很少。

      所以近几个月,日常和这些百姓打交道比较多、时不时予以照应的,便成了吕函。吕函心细也耐心,百姓们有事找她,她都愿意笑眯眯地听;郭宁麾下诸将又无不卖她的面子,她有事出面安排,总能办得妥当。

      这会儿眼看吕函斥责马老六,百姓们下意识地就觉得,多半错在这个老跛子。

      眼看身边的同伴瞬间就让开一点距离,让他一人和吕函对答,马老六更是额头出汗。他连忙道:“吕家小娘子,不是我闹事,我只是……嘿,只是不想被军爷们抛下罢了!”

      此时此刻,这句话说的又实在,顿时零零散散有人应和。

      还没等应和之人形成声势,吕函恼怒地道:“胡扯!”

      众人立即一静。

      吕函继续指着马老六:“我看,不是军爷们要抛下你,是你要抛下我们不管啊!”

      “”这……这叫什么话!我有抛下谁来?”

      “你把自家车驾都扔了不管,非得纠缠将士们,可不就抛下我们了么!”吕函大叫道:“别犯蠢了!快去把你的大车赶来!我等着用哪!”

      “这……什么?吕家小娘子,你要用我的车么!”

      “兵马要启程南下,难道我带着你们这些蠢货,留在馈军河?当然是一起走啦!你把大车赶过来!我要坐你的车!”

      马老六立时大喜。那可是吕家小娘子,那可是贵人!她要用我的车,那不就是说,我老人家安全了?

      他连声应是,再顾不上拦阻军士们,转身推开几名同来的百姓,就往自家狂奔。

      马老六家就在马棚后头,这会儿马匹和健壮的驴骡都已经被牵出去,前头腾开了老大一片空地。马老六牵出了家中那头老骡子,套上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