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的言语,是在说起莱州的娱乐业。原来,最近有几位中都城里当红的歌伎,带着一套末泥、副末、装孤、副净、引戏的班底,来到山东落脚。

      这几位,唱的是宣徽院教坊司里当红曲腔,演的是的五花爨弄的杂剧,讲的是定海军与蒙古军厮杀的故事,又有诸杂大小院本的嬉笑段子。山东地方的军民百姓,何尝见过这些?

      歌伎队伍所到之处,莫不轰动,人人如痴如醉。

      此时在场的一名吏员,前几日去往莱阳矿监送信。那莱阳矿监,是政务司下属当红的机构,管着莱州范围内、抓紧恢复生产的几处金银矿和铁矿,甚是气粗。故而他们专请了一支歌伎队伍,为辛苦劳作的矿工连着演了几场五花爨弄的大剧。

      这吏员正当其会,狠狠地饱了眼福,这会儿便绘声绘色地向众人转述。

      只听他一会儿化身英勇战死的张驰,一会儿化身指挥若定的汪世显,一会儿化身横冲直撞的骆和尚,把手里一根羊棒骨挥得风车也似。

      说到最后,自然免不了节度使郭宁出场。作为整场大戏的压轴主角,郭宁在戏里的威风,简直比真实战场上还强些。那吏员口中模仿着唱词,手里把羊棒骨上下挥舞,仿佛那些言辞粗鄙、气质猥琐的蒙古人,正在被郭宁的铁骨朵砸成肉饼。

      这种年头,见过厮杀打仗的人不少,于是难免有人狐疑:“那慧锋大师,还有李霆等人,真的如此厉害?铁浮图的骑兵,以一当百?咱们的节度使被几百个蒙古人围住,然后盘马冲杀,把他们一一杀死?这是不是夸张了点?”

      此时花大娘恰好轻笑了一声。

      原来那几队歌伎,都是花大娘当年在行院里的旧识。此前军府发文,要直沽寨这里搜罗唱戏唱曲之人,拿些院本、杂剧来凝聚民心士气。

      这些人操持贱业,日子过得甚是不易。到山东以后,背后靠着军府,有花大娘帮衬,还拿着俸禄,便至少不会受人欺凌,比在直沽寨里强多了。

      听得她们在山东这般忙碌,花大娘觉得她们没有来错,甚是欢喜。

      这一笑,却被旁人误以为附和那质疑之人,不信定海军将帅的勇猛。当即有几人七嘴八舌,纷纷反驳,他们不敢惹李云一行,只把那个狐疑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名身背行李的士卒尤其愤怒,连连道:“怎么就夸张了!我告诉你们,咱们的节帅,乃是星宿托生!还有军中将校兵卒,好多都是天兵天将下凡!就是为了扫荡乱世,还一个朗朗乾坤!”

      “星,星宿?天,天兵天将?”

      这下连那个讲故事的吏员都愣住了。

      好几人彼此对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将爷,你是说……”

      另一人追问:“难道东莱山里,玉阳子老神仙那件事,是真的?”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士卒把胸脯拍的咚咚作响:“当日将士遗骨落葬,节帅和将军们都去观礼,那东莱山里顿时就云雾腾腾!老神仙一看这云,知道来了非凡之人,便运起神通,打算看个究竟……”

      周边众人压低嗓音,激动地声音都打颤了:“然后呢?然后呢?”

      “当时什么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