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先没说话,凝视保安手里快烂成废品的本子短暂地出神,抬手一耙头顶,刚要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齐胜男那辆车的其他外在特征——

    始终徘徊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电线杆子却突然插话出声。

    “盛A0793B?”

    邵桀偶感风寒瓮声瓮气的动静毫无预兆地贴着江陌的耳朵边儿吹过去,把没什么防备的江警官吓得猛一激灵,本能格挡戒备的胳膊肘几乎抵住邵桀的喉咙——邵大选手生平头一遭不借助任何外力亲身体验了一把江警官的武力制裁,将将挨了一肘击的瞬间眼前一片花白,头半宿抽空噎得一张熏肉卷饼都快哕出来。

    江陌“噌”地扭头看他,把俯身干呕的邵桀提溜着直起身板:“等会儿再吐。你见过这辆车还是见过齐胜男?什么时间?”

    “唔……我不知道是不是,齐胜男我也不认识是谁——就刚看见街对面有辆银灰色老式轿车,好像是大众,我多看了两眼就记住了。”

    <divclass="contentadv">邵桀又吸溜了一下快淌进嘴里的鼻水,泪眼汪汪地缓慢思索:“车牌号是盛A0793B。停了有一会儿,接了个孕妇就走了——我刚一直在急诊,好像没见过那孕妇,也不知道大晚上一个人跑医院这儿干什么,也没见拿着病历什么的。她衣服颜色挺鲜艳的,应该很显眼……保安大哥,你看见没有?在前面乘降点那儿,有个粉色大衣的孕妇,自己站在这儿又哭又抽烟的,然后跑到街对面坐车走了,就刚刚。我看她情绪不太对,想问问来着,结果还被她凶了一通。”

    “我在亭子里,哪能看见那么远……再者说,过了这杆儿,我们就不管了……”保安闻言先怔,指腹之间搓捻了几下,拿不准这事儿归不归属于玩忽职守的范畴之中,打量了江陌几眼,盘搓着头发脖颈,有些无所适从:“警官,我只能记个大概,我们这晚班儿见得多,医院晚上进出都是急活儿,大部分都是看人看车不看牌儿……”

    案涉|剖|杀|孕妇掩埋弃|婴|焚|尸销毁,江陌现在生怕听见哪个产妇夜不归宿沦落街头下落不明,整个人被深夜的冷风缠裹得透心儿凉,寒毛都快炸起来。

    抛开行动受限的孕妇半夜独自一人纾解情绪跑医院门口瞎溜达的可能性不谈,这辆凑巧车牌相似归属存疑的银色轿车本身就是一颗有待确认真实与否的定时炸弹——齐胜男因为在齐家村存在感不高、作案时间被王馥因一己私心胡乱混淆、没有查找到贯穿犯罪过程的运输工具等诸多客观因素,在这桩重大刑事案件里隐身了太长的时间,案件再犯的嫌疑和潜在风险几乎飞速攀升到极度危险的临界点。

    但凡车辆能够确认与齐家村乃至齐胜男本人有所关联,那今晚恐怕就是务必争分夺秒的关键。

    江陌略微压抑地低声叹了一口气,没再纠结拖延,抬手打断:“车辆特征呢,有没有什么能提供的车辆特征?甭管那是辆网约车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以防万一,我需要确认车辆的行动路线。”

    “有一侧尾灯有点儿歪。算吗?”

    邵桀眨巴着眼睛看向跟生了虱子似的保安,又捂着喉咙蹭了半步往前,一边保命一边提醒道:“我记得她是往北开——那就是右侧尾灯。转向的时候灯闪得不是很明显,看着像……接触不严。”

    ————

    警笛声像是要刺破耳膜一般,混着“滋啦啦”的电流信号高亢长鸣,王嘉皓那辆铁骑大概是被临时征用,挂了个临检喊话的扩声喇叭,遍地的噪声和着他的大嗓门在江陌没开免提的手机听筒里轮番响声雷动。

    江陌举着手机,被震得脑瓜子嗡嗡响。她烦躁地搓了搓眉心,余光瞥向在副驾驶正襟危坐强忍好奇的邵桀,望向车顶无语地发呆了半晌。

    “你的意思是,这是辆套牌车。”江陌回过神,捡着她老同学忙于维持临检秩序碎得零七落八的话,抓住重点提炼反问道:“而且套得还是一辆报废车。原车主是谁?”

    “盛城国际的一台公用商务,报废了得有……两年?名义上是公司的车,但实际上是他们家那个二世祖玩儿的车,偷偷摸摸改装过,据说啊,在山上飙车撞了,副驾驶的位置都零碎了,怕被查,就找人报废了。”王嘉皓略一停顿,恍然“啊”了长长一声:“我想起来了,我说上次队里那么紧张呢……那二世祖就是上次你打电话举报飙车炸街差点儿撞人的那个!反正两年前吧,盛A0793B做了报废备案,牌照正常来讲可以保留一年,但估计盛城国际也不差这么一块车牌,办过一次延期申请,然后就没下文了,车牌号暂时还没被重新录入选号系统,要是看见套牌车可得告诉我啊,队里业绩再创新高可就靠你了江哥——”

    “还不确定,逮住了再说。”交警业务范围内的条条框框江陌不太熟稔,在哪儿停车不被贴条的弯弯绕都还没捋清。她先搪塞了一句,迅速消化了一下王嘉皓倒豆子似的嘟囔这一通,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车辆是在哪个车场报废的?”

    “坝庄好像,就在过了云山北路,往临县国道去的小山坡附近。”王嘉皓前阵儿刚因为协查改装报废车零件的案子登门拜访过,笃定熟悉得很,“那小老板可是个投机倒把的好手,搞个套牌车,分分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