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平时和冯平接触不多,只当他和李红卫手下的混混们都是一路人,谈不上有太多好感,但人家这么问也是出于好意,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到:“我娘家堂嫂在齿轮厂门口弄了个早点摊子,我去年一直在她那里帮闲,生意虽然惨淡些,好歹也能有口饭吃。”

    李红卫接口劝到:“你堂嫂给你发的工资够你们娘俩生活?你现在还年轻,自己受点苦倒不打紧,总不能让小雨彤也跟着吃糠咽菜。”

    王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缓缓摇头,“这阵子心里挺乱,太长远的事也没心情考虑,走一步算一步吧。”

    冯平看看王蓉被灯光映衬得如象牙般光润精致的俏脸,听见旁边床上的小女孩梦呓了两声妈妈,翻过身来又睡着了,和李红卫一起转过头去看,见她鼻尖挺翘,眉目如画,生得玉雪可爱,想起曾经承欢膝下的子女,不免怜其身世,回过头对王蓉说到:“你女儿真可爱,我小姑有个儿子比她小点,可顽皮得很,把她和我姑父祸害得够呛,整天抱怨儿子不如女儿乖巧贴心呢……可不论是儿子或是女儿,作父母的不应该尽力给他们营造一份舒适安逸的成长环境么?”

    王蓉无奈地苦笑,“话是这么说,可我一个女人家,要力气没力气,要学问没学问,除了给自家亲戚打些零工,又能做什么?”

    冯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嫂子你这话可就有点太瞧不起自个了,不嫌交浅言深的话,我倒有个主意,李哥也知道的,我在一中校门外买了套宅子,刚把临街的三间门市收拾好,准备弄一家早点铺子,只是一时还没想好是自己干还是租给别人,嫂子既然卖过早点……”眼角余光瞅到虚掩的屋门外人影一闪,便闭口不语。

    王蓉见冯平瞅着门外,走过去拉开门,见周增元和他婆娘站在外面,心里不愉,脸上不好表现出来,语气淡然地问到:“爹,这么晚了有事?”

    周增元讪讪地一笑,也不觉得他们两口子在外面偷偷听墙角有什么丢人,“没啥事,看红卫他们要不要抽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来,就势进了屋子,瞅见茶几上放着的几张大钞,贪婪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挤到李红卫身边坐下,“红卫,来抽根便宜烟?”

    李红卫嫌他的烟太次,摇头不接,周增元又让冯平,见他朝床上的小雨彤指指,示意屋里有孩子,才尴尬地把烟收了起来,冯平抬手看表,问李红卫:“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回去?”

    李红卫应声站起来,拿起那600元钱递到王蓉手里,“弟妹把钱收好,今天来得太晚,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冯平跟着站起,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按着纸条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正挡住周增元的视线,刷刷写了几行字,折起来递给王蓉,“这是我的呼机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哎,哎,怎么就走了,再坐会吧。”周增元见李红卫和冯平真的要走,忙出声挽留,说话时调门有点高,睡得正香的小女孩被吵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蓉顾不上送他们出门,走过去拍着女儿肩头哄她睡觉。

    周增元把二人送出大门,闩了门回来,正要回屋睡觉,他婆娘一拉他袖子,朝王蓉屋里指指,周增元会意,跟在她身后推门进了屋子。

    王蓉正侧躺在床上,撩起贴身小衣把左**递到女儿嘴里止啼,听见脚步声响,慌忙背过身去,周增元两口子站在当地也不说话,等她把女儿哄睡了才小声问:“红卫找你有啥事?”

    王蓉背对二人整好衣襟,才从床上坐起来说话:“没什么,我把工作辞了,他们过来想劝我改主意,顺便把上月的工资给结了。”

    周增元的婆娘刘美花就啊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接口抱怨到:“一个月好几百块呢,盖明阳镇哪个公家单位能给你发这么高的工资,你怎么说辞就辞了,也不跟我们商量就拿主意,你脑子被驴踢了?”

    王蓉心里有气,碍于刘美花婆婆的身份不好发作,只是语气淡漠地答了一句:“我自己的事,犯不着跟别人商量。”

    “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当大人的好心好意劝你……”刘美花脾气上来,也不管孙女刚睡着,挽袖子就要和王蓉理论,周增元一拉她胳膊,“小点声,大半夜的再把邻居吵醒……”

    好说歹说把他婆娘劝走,周增元搓着手在沙发上坐下,讪笑着对儿媳说到:“也别怪你婆婆生气,咱家刚办完志勇的后事,花销有点大,就是把别人随份子的钱都搭里头也不够,还欠着不少债,咱家就数你上班挣钱多点,你一声不响地把工作辞了,以后的时光怎么过……”

    王蓉暗自咬牙忍气,掏出那600元钱数了一半放到周增元面前的茶几上,“我和孩子还要穿衣吃饭,就只有这么多了。”

    看着公爹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走掉,王蓉厌恶地闭上眼睛,把剩下的钱装进口袋时,摸到冯平临走前留下的纸条,这些年习惯了被无数苍蝇逐臭般的目光盯着,也不认为和死去的男人同流合污的家伙会有什么善心,随手捏成一团想丢掉,犹豫了一下还是展开看了一眼,见一排数字下面写着八个蝇头小字:“瓜田李下、翁壮叔大”,不由得想起平日里公爹和小叔子丝毫不加掩饰的贪婪目光,心里直如打翻了调料罐般五味杂陈,怔怔地呆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