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城距离京城不算远,虽说四通八达的连着水路,但因为码头太小,不远处的慈山上还曾盘踞着一窝让人闻风丧胆的山匪,才显得格外的萧条。

    一连下了十天大雪,河道里结了厚厚的冰层,街上更加的寂寥无声,有几个船商被迫停靠在洪安码头,被风雪捆在洪安城唯一的酒楼里哪都去不了。

    说是酒楼,其实也寒酸的紧,放在京城里连个普通的小客栈都算不上。

    本就不大得厅堂里挤挤挨挨得放下了四张桌子,便狭窄的连个转身下脚的空地都没有了。

    此刻空空荡荡的就坐了三个人,这酒楼的厨子走了还来不及请新的,掌柜子大包大揽,留店小二在大堂里招呼客人,他给客人添足了酒,忍不住一边烤火一边打盹。

    两位跑船的商人一年到头都闲不住,这猛的困在洪安城在房间里呆久了也坐不住,便在大厅里让掌柜的切了几斤白肉蘸着碾好的蒜泥聚在一起喝点酒。

    “听说城门真的开了?”

    酒楼里的酒不算好,混色的酒汤里飘着一些浮浮沉沉的白絮,一个长了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皱着眉头吹了半天,眼见那白絮散了又回来,邓元保终是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对碗干了。

    他对面坐的人精瘦精瘦,夏日里晒得黝黑的脸庞在冬日里养回来了一些,泛着黄的肤色透着一点点苦:“要不是这场大雪,咱们这批货拉到京城一卖,可不得舒舒服服的过个肥年!”

    何邮船上拉的多半是厚厚的毛料,他想起沾了雪水变僵的皮子,忍不住埋头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干了,除了呛人的酒劲,一股子苦意也泛了上来。

    “现在可算是全都完了,辛辛苦苦一年全都白干。”

    他喝的有些热了,随手将身上的皮袄扯开了些,支起的胳膊扫到了身后带着斗笠的男子。

    “啪!”一只瓦碗被碰到地上,碎裂成几瓣。

    “对不住对不住,这只碗算我账上。”何邮连忙开口,他瞥了眼对方单薄的身板,和桌几上孤零零的一碗没了热气的汤面,心里升起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转过身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走南闯北多年不容拒绝的热情:“兄弟一个人多不自在,来我们这桌一起吃。”

    何邮不由分说的拉着对方起来,等到男子站起身时才讶异的发现对方竟然这般高。

    三千长腿一迈,坐到了何邮与邓元保的对面,他摘下斗笠淡声开口:“恭敬不如从命。”

    “兄弟甭客气,你跟我邓元保碰见了都是缘分,”邓元保多喝了几碗酒,眼睛有点花了,他盯着三千半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你这长得……”

    他搜肠刮股半天,愣是找不到一个词去形容对方的长相,憋了半天才找出一个文邹邹的词:“还真是玉树临风。”

    三千略一点头,就算是应过了。

    “唉唉唉——喝酒喝酒,”何邮让倚着柜台睡的迷迷糊糊的店小二又给三千上了一碗面,又拿了个干净的酒碗给他满上:“我叫何邮,兄弟是打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