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用肥皂戳洗多遍,但李境还是觉得自己很臭,从骨头到五脏六腑都是臭味。不是鱼腥,也不是工业污染,而是社会的糜烂气息。

    毕业前多么意气风发,对着同学吹牛皮说要置身环保事业,改善我们生存的环境,态度多么壮志凌云,理想多么伟大。

    但毕业后出来工作才知,当初自己是多么天真可爱。

    才没几个月而已,身上的棱角已经彻底被抹平,学会了忍辱负重,收受红包,不经意就从嘴里说出迎奉的话。相比皮肤外的腥臭,内心的污迹才更让他彷徨不安。如此自甘堕落的自己,让他都觉陌生。

    那些渔民无助但又狰狞的脸,水面漂浮的蔗渣和死鱼,淡墨色的江水,这一幕幕的场景不断的在他脑中幻灯播放,一时整颗脑袋都似要炸裂。

    动怒嘛?没有,因为心虚。

    恨吗?没有,他们没有砸错人,他是失职。

    走在大街上,每次看见有人望来,李境都忍不住嗅一下自己手臂,似乎还残留鱼腥,哪怕他很清楚这是心理的反应,是心虚表现。

    神经恍恍惚惚,不经意就已经来到廉城第二福利院,他现在能去的地方似乎不多。

    “李境,你下班了吗?”背后突然传来一把轻柔的女声。

    李境转身过来,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不少。这位穿着粗糙长裙,手里捧着课本,样貌美丽动人女子是这家福利院的义务老师,叫做苏水芝。因为李境在廉城无亲无故,闲时只会到第二福利院走走,也算抹平心中不安。一来二去,两人还算相熟。

    “水芝老师。”李境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才回答说:“今天休假。”

    苏水芝也没有多想,微微笑着与李境一同走进福利院。

    第二福利院是前几年才新建的,所以建筑都很新,环境也好,门口还留下捐赠者的名字——张彪。

    张彪这样的恶棍能在新时代活得有汁有味,当然懂得不能一味压榨的道理,慈善宣传从未落下,还有市慈善大使的称号,听说家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锦旗,本地报纸也常有报道他的善人善举。外人不知,这些善款来得多么肮脏。

    “水芝老师,你觉得我这人怎样?”李境突然问。

    苏水芝一愣,随即脸蛋微微一红,轻声说:“你人正直善良,心地也好……挺好的。”

    越说就越细声,更是心撞如鹿。

    李境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听了却是自嘲一笑说:“人可不能看表面,说不准是人面兽心呢!”

    苏水芝这才发现李境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内心尴尬,但还是捋了一下头发轻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境这时也需要有一个人倾诉,便不隐瞒,自嘲着口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