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饕被美食所诱,现出身来,没奈何,和双侠要做过一场。三人食毕,慕容飞道:“贤弟,替愚兄观敌料阵,待我会会鬼门高手。”“二哥哪里话来,有事自是兄弟先上。”老饕见两人谦让,却不理睬,只是舔手,少顷,不耐道:“我先会会天罡伞,再要较量剑法。”曹骏一笑,撤去道袍,露出短打,全身上下收拾停当,将天罡伞捻在手中,那老饕却依旧缩成一团,越发侏儒。两人对阵,其时无星有月,银光撒下,遍地生寒。忽的一阵风起,两人身形转动,嗖然而动,眨眼间,那天罡伞旋成一团一团光球,将两人罩住,月华下,劲气震荡,哔噗有声。不过十数手,忽而,曹骏踉跄几步,缓缓退后,那老饕伸了一只手臂,貌似一掌将曹骏推开。曹骏退到慕容飞身前道:“二哥小心,他双手都有刀!”慕容飞道:“我自知,放心则个,你的天罡刀,我自会夺回。”原来两人斗技,老饕手快,一招将天罡伞抢去,曹骏失了先手,总算那老饕施展天罡伞不够纯熟,后被抢回,但三十六把天罡刀被摘去一把。慕容飞掣出大剑,面对高手,不敢托大,跨步行去,“老饕,我知你武功了得,取了我兄弟天罡刀,不归还怎的?”老饕不敢懈怠,将掌中匹练也似钢刀一晃,道:“我知你快剑无双,今日便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夫的刀急。”两人对峙,其时月光隐去,天色黯淡,只隐隐见得那刀尖上一点光芒,如同定在原地,并不闪烁,慕容飞暗道:“好稳的一双手。”蓦的一闪,天地间亮起一道晶芒,光华夺目,闪电也似,打到慕容飞头顶。原来老饕厉害,将掌中天罡刀祭在空中,让一点刀芒不动,迷惑敌人,左手一招,绝世刀光现出,正是蝉翼刀!曹骏心下骇然,抢前一步,万没料到,这蝉翼刀还有妙用,原来江湖人言,老饕所使蝉翼刀,既薄且利,无影无形,白日动手,根本看不见,这边还没看到,那边钢刀临颈。本来今夜动手,曹骏想他蝉翼宝刀失了白日功效,应该好对付一些,哪知道这刀,如此神妙,白日无影无形,却吸纳天光,夜晚使出,霞光暴涨,闪瞎人眼。人防了右手刀,防不住左手刀,防住了左手刀,防不住闪电刀!

    老饕刀光如银河倒泻,忽的银河中罡风一点,有如黑洞一闪,啪的一声轻响,随后裂帛血溅之声,骇的曹骏又抢上一步,定睛瞧看,但见老饕仆倒在地,双手齐断,两把刀都跌出丈外,光芒犹自闪动,回头望慕容飞,一身衣服从头到腹剖开,胸腹间隐隐有血痕,险之又险避过开膛破肚之危。慕容飞嘿嘿笑道:“还杀不了你这老鬼。”话音未落,也踉跄起来,曹骏连忙扶住,忽觉手上粘连,再一看,这慕容飞背上也是裂开长条口子,老饕这一刀不知怎么使的,将慕容飞除了肉身之外,尽数劈为两半,前胸些许痕迹,背后却是一条血口子,有尺余长,入肉一分,此时血如泉涌。

    得亏曹骏是江湖行家,先安顿了慕容飞,敷了伤药,扎紧衣物,又收拾了老饕尸身,直忙活了一夜。次日天光,慕容飞醒转,前胸骨头疼,后背肉痛。曹骏急忙背了慕容,一路向前,寻了农家,使钱包了院落,又施针放药,总算都是皮肉外伤,将养了几日,便无大碍,那农家探头缩脑看了一万回,两人无法,支撑起来,继续西去。

    不走大路,尽是小道。行不过午,慕容飞觉得头脑沉重,两人停住,靠在道旁树身,乱石地上坐着休息。曹骏说笑道:“二哥,你我发了大财。”“如何发财?”“哥哥不知,那老饕人虽腌臜,身上货却多,那破袄里收了两只新靴,一只鞋底一张羊皮图,一个藏宝,一个藏钱,林子里还有一个口袋,想来这厮习惯收拾银钱,每收齐一袋便藏了起来,不论藏宝,单这一袋金银铜钱少说也值两千贯,咱们一人一半,都是财主------”慕容飞笑道:“我要它何用,你且收拾了,我有几个徒弟,今后你需多帮衬着吧。”曹骏见他嘴角发白,便让等候,略做安排,四下一望,取了如意嘴,往南取水。这时大道上走来一人,歪歪扭扭,似个醉汉,行到近前,一头歪在树下,少顷,抬起手乱摸,慕容飞背后有伤,不能实在倚在树上,肩膀低垂,右手垂地,左手按了剑柄,忽然那人一手探到慕容飞手腕,两人顿时都是僵住。

    慕容飞道:“好厉害,我千防万防,都敌不住你的这一手,何为?”那人伏在地上道:“好说,我这招‘探脉手’,又叫‘问手’,就算你师傅来了,也不一定能躲开。”说罢,又咳又喘,要吐血一般,慕容飞道:“你是病夫。”“不错,我久病成良医,你中了蝉翼刀伤,老饕想来死在你手。”“你们谁去对付曹少卿?”“我身边总有几个伴当。”“他们如何是曹少仙对手。”“嘿嘿,金银双尸听说你们伤了温华阳,也赶了来。生老病死,我对付你,生人勿进、老无所依、双尸死人,四个对付一个,料来曹少卿也没那么容易脱身。”“我可脱身杀你!”“嘿嘿嘿,被我问手擒住,探脉一拿,你全身都不能动,举不得剑,如何杀我?”“你忘了剑圣一门‘白蟒气’!”“倒不曾忘,不过你脉门被锁,我又伏在地上,要害都掩住,你如何伤我?待四怪解决曹少卿,就来------”话音未落,慕容飞大喝一声,“聒噪!”舌头一翻,张口一吐,白光一闪,那病夫立仆在地,这下不用病了。原来曹骏走时,给慕容飞嘴里喂了一颗钢珠,以防不测,这下离得太近,那病夫只这一手锁拿厉害,如何抵挡,被钢珠透入后脑,当场毙命。慕容飞放声长啸,片刻间,草坡后,曹骏啸声相合,又一瞬,人影闪出,曹骏闪出,半身鲜血,手里倒拿天罡伞,另一手持了如意嘴儿。“二哥可曾有事?”“不曾,那四个呢?”“被二哥一惊,尽数杀死了,哈哈哈”兄弟二人大笑,经此一战,两人不敢冒进,寻了荒山草堂休憩,曹骏收拾了病夫几人尸身,他是江湖大行家,白日修养,夜里调息,两人又密谈几日,这一路上,毒王回返,一路上七鬼接应,老饕应该是不服天罡刀法,特来挑战,烂脚鬼霍病夫却是和温华阳有旧,也来骚扰,其余五鬼应该汇合了毒王,已走了数日,追赶不及,只能慢慢赶去西域一会。又五日,伤势都好,这才上路。

    两人得了老饕云晋浩银钱,又都是慷慨之辈,寻了左近,要买马匹赶路。找到市镇,问了乡人,那人得了铜钱赏赐,异常热情,直把两人引到一处大庄园处,道:“两位老爷,这里是左大员外的红花别院,方圆数十里,只有这里有好马,要借要买,都只在此间。其实左大员外亦是善人,两位有本事,尽可借得好马。”曹骏又赏了那人,凭他退去,问道:“二哥,你我是借是买?”慕容飞笑道:“只是一看,善人便买,恶人便借,哈哈哈哈。”两人大笑,上前拍打院门。少刻,门分左右,一个小门子出来知应,听闻要拜访员外,忙问名姓来历。曹骏只略做了几个手势,那门子一惊,急急进去了。

    曹骏笑道:“二哥,这左大员外,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何解?”“我方才说是河北大盗,要来盘道。这门子都知道,不是巨寇就是坐地分赃的大盗。”“那今日的马匹就是有了着落。”盏茶功夫,开了中门,一行十数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体雄壮,三绺黄须,大声道:“是哪里的朋友啊?”曹骏把铁伞旋了一旋,那人一惊道:“原来是华山铁伞先生,有失远迎,不知来我红花别院何为?”曹骏笑道:“无他,来做个买卖。”“那两位里面请。”慕容飞和曹骏昂然而入,左大员外率其余人陪同,进了庄园,但见红花翠柳,当真也是一派家园美景。进入内堂,分宾主落座,众人见慕容飞坐在曹骏上首,不觉面面相觑,内中有一人忽道:“敢问这位少侠,可是闪电神剑?”慕容飞道:“正是。”众人又议,原来是第一剑到了。曹骏拱手道:“敢问员外,可是铁山寺所传索命刀左神筹?”原来曹少卿所学颇杂,看了左神筹身形步法,就猜了出来。左神筹叹道:“闪电神风果然厉害,两位少侠,有何贵干,只管明言。”曹骏道:“特来和左大侠谈一宗买卖。”“果然?”“果然!”“好,请里面叙话。”左、曹二人进了内室,留下一干伴当陪了慕容飞吃茶,片刻之后,两人出来,引了众人向后进而去。曹骏暗暗说与慕容飞,原来他将病夫埋了,因其身虽无毒,但有病气,故而不曾搜捡,现将病夫尸身卖于左神筹,换了四匹好马。慕容飞道:“那病夫缘何如此值钱?”“二哥不知,那人身上有地狱七宝的玄冥甲,就算左神筹不敢剥甲,将病夫尸身送回地狱门,也有很大好处,咱们兄弟只管收马便是。”两人说笑间来到后院,顿觉眼前一亮,原来这三进的庄园后面还有若大一片马厩,各色马匹都有,左神筹意气风发,他原是马贼出身,自是爱马,对所养马匹如数家珍,一匹匹讲将起来。慕容飞两人只当听众,但见这群马,各有其房,围了个三面,一半双间是纯血马,一半单间是半血马,又听左大员外言说,那几匹是吐蕃番马,这几匹是秦凤路西马,后面是河北本群马,前面是鲁东路马,纯白为龙;纯黑为骊,枣红是骅,青白是骢,青黑是骐,又有什么黄毛白点是骠,黑鬃红马是骝,浅黑带白是骃,黑嘴黄马是騧,黑蹄白马是骓,白额黑马是駹,黄鬃赤色为骍------慕容飞看他滔滔不绝讲了大半个时辰,看来要将这百十匹骏马都现世一番,忙拦了拦曹骏,两人都道:“真是好马!员外可否见赐?”左神筹略停一停,命人从后面牵出四匹大青马,笑道:“两位少侠,休看这马不起眼,先青后白,这两匹都是龙种,当真是好马。”曹骏不欲与他计较,讨了鞍韂,马套绊绳,备了草料,笼头蹬环,打了四个大包,披在两匹马背,与慕容飞一人骑了一匹,牵了一匹,便要走去。左神筹左右看看,忙拦住马头,叫道:“两位都是高人,来到寒舍,可否略显本事,也让我等去传名声。”曹骏道:“好,我有十大绝技,每一招值一匹龙马。”慕容飞也道:“剑不轻发,我四道剑法值青骢骏骥四匹。”左神筹忙不迭闪在一旁,两兄弟直出了红花别院。

    双侠得了马匹,心下欢喜,催动脚力,急奔西北。原本两人只捡翻山小径,现有马匹,直走大路。烟尘下,早没了踪影。两人跑的飞快,一天下来,竟走了百里路。哪知道跑发了性,错过了宿头,远远看见一座小山头,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一宿野地便了。待定住坐骑,跳到地上,寻了避风处,两马结了绳子,曹骏掏了豆料,又寻了好草,?在马兜里,吊起来让吃,又去打水垒灶弄草窝子。慕容折了根棍子出去,遛了一刻,打了两个土兔,一只野鸡,袖了一筒野菜干菌。两人支起苫布,立了个庐蓬,将鸡兔洗剥干净,烧了起来,火上搭了石片,熥上菜蔬,曹骏专门伺弄,少顷,香味没出,慕容口水已流。两人大笑,吃了一回。曹骏晃出一袋酒,慕容笑道:“贤弟,哪里来的酒水?”“哥哥不知,那红花别院收了咱们好处,哪是区区两匹马能抵,特换了一袋好酒。”“我却不能喝!”“哥哥身上有伤,原是不能饮酒,但兄弟往里面放了药材,这药酒当可饮用。”“多谢贤弟。”两人轮流饮酒吃菜,少刻尽兴。回头看,那两匹马早就睡了,其时天高气爽,繁星遍空。慕容飞道:“兄弟,今晚无事,不如练个功夫?”“如此甚好。”“兄弟可见那日云晋浩的身法?”“不知是什么功夫?”“我看过这种功夫,是外门‘金蛇缠身’。我洪叔叔当年就凭此身法纵横江湖。贤弟请看------”说罢,慕容飞起身,将这套身法演示出来,脚下如风,双手背在身后,须臾便罢,原来只有八步。曹骏起身,舒掌而上,两人往来盘复,都是金蛇缠身,直练了半个时辰,最后四掌一对,跃后几尺,相视而笑。

    两人饮了药酒,又练了半天,一身气息溢出,伤病痛水都渗了出来,没奈何,由曹骏嗅了水气,往山后寻去,果然有了水潭。两人打了赤膊,下到水里,由水托着,缓缓疗伤。两人正美,曹骏忽的一个扑腾,慕容飞道:“且住,几个小贼,贤弟不必着急,待爽利了再去寻来收拾。”“哥哥,我等赶去,不怕有闪失,但身上无趁头,难道我俩光身去------”“速走!”两人裹了外袍,身上光着,急奔了去。赶过山梁,只见远远几个人驱着马,又有人挑了包裹,正跑着。“泼贼休走。”两人正要发作,忽的庐蓬下,跳出一人,手使一杆五股托天叉,拦住双侠。两人一看,其人身高丈二,形貌狰狞,好似一座黑塔挡在当路。曹骏大怒,正要放对,慕容飞道:“贤弟,速去追了包裹马匹。这亡人我来应对。”曹骏刚要抢出,那怪物大怒,一叉逼到曹骏后心,正此间,风雷声大作,曹骏抢出几步,不禁回头一看,但见黄土飞扬,铿锵声响,风起尘息,圈中站定一人,正是慕容,再看那怪物,连人带叉被斩成几块。

    曹骏忽的一笑,先赶最前面那个,那几个伴当见了当家人惨死,一哄而散,有机灵的还想夺马而逃,被曹骏两块飞石打得吐血,东西自被追回。待收拾停当,天色大黑,两人点了篝火,慕容飞道:“我去看了那厮,怪不得戴了皮面具,原来没有面目,是个残废。”“看来这是老幼病残妇,七鬼人物残废牛百年。”两人睡了半宿,总算初春,露水不重,一早起来,浑身关节乱响,都有了困乏。收拾了行李,烤了冷食,骑了马慢慢走去。

    其时,正值春末,草木郁郁,花果有香。又过了数村,远远望见繁华市井,人烟款款。曹骏寻了石碑看,复回道:“哥哥,我等到了古曹国地面。往前,估算难以乘马”“为何?”话音刚落,路边闪出十几兵丁,为首毡帽红缨,手持长枪,身后又弓手,确是一对巡检。两厢照见,都不动。那枪兵道:“前面乘马的,是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可有关凭路引?”二侠抖手,哪里去找。曹骏笑道:“我二人本是法师,受邀去左公祠做法。且看我路引。”说罢,跳下马,展出道袍。又进一步,早有铜钱入了枪兵怀中,那兵大喜,又喝道:“既如此,便去,只是这马却去不得,官家要用。”慕容飞刚要发作,曹骏拦住,二人下马,背了包裹,起步便行,那兵乐的疯魔,上前牵了马,几人又摸又捣,回头再要呱噪,早不见了人影。

    慕容飞道:“贤弟,我更骑马有乐,怎的便弃了?”“哥哥有所不知,宋地缺马,我等虽然早入宋境,可是一直无人相问,刚骑了马匹,立时被人看顾。此去不远就是宛亭,进了东京,入汴水走运河,去渭水之南,都是水路,乘不得马,再者,此时不弃马,前路坷辗更多,不若丢了,进了市镇,寻两匹蹇驴骡子便好。”“只你怕麻烦。”又道:“你说,左公祠,是什么所在?”曹骏笑道:“哥哥不知,这古曹国可是人杰地灵之地,盖世英雄无数,有冉、范、左、吴四大家族,冉是冉伯牛,范是范蠡,左丘明和吴起,哥哥定然听过。”“古曹国又是谁人?”“却是周文王六子姬振铎,受封古曹国君主。”“果是宝地。”两人说笑间,近了市镇。

    路边忽的立着札幌,随风而动,上书斗大“茶”字,两人口中骑马正吃的土,要喝清水,走进里去,一溜十几根泛绿树木,支架四个大棚,草都是青的,四面通透,桌椅还算齐整。宽木桌子,粗树墩子,木碗泥壶,柜面有时蔬,却是苔黄芥莴,地下有土缸,腌酱醋糟各分,哪里是简单茶铺,分明是酒饭合一。两人寻了座头,占了一面,铁伞大剑都戳在地上,挂了包裹,慕容飞敲了桌面,早有店伙趋前,曹骏吩咐道:“且将茶汤来,又要蒸饼酱菜。”慕容飞道:“可有合口肉食?”店伙附身道:“客爷休要高声,您要吃黑肉红肉?”慕容飞大怒,“尔等敢货卖人肉!”“客爷,清平世界,谁敢如此,我这虽是荒地,却归官府辖制,前后都有巡检兵队,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造次。”“那说什么红肉黑肉?”“客爷不知,这黑肉就是村鸡草鸭笨蛋鹅,只需铁钱便可享用,若要吃得好,便需花费红钱,”又附身道:“肥羊热狗,还有刚跌死的肉牛,鲜膏肥油,安排烂熟。”“小爷又不惜吝,将红肉每样切二斤来。不要酒,做大碗汤饼过来。”店伙大喜,退到后面,收拾了托盘,片刻将两大盘冷肉送上,一扇红白相间肥羊肉,一面雪花膏般牛肉块。放在桌上,又从臂下取出两个瓷缸,里面盛了汤饼。慕容飞看了大喜,又叫取来蒜头、酱菜、醋糟,用手抓了冷肉,蘸着便吃。曹骏先吃汤饼,将肉填入碗里,两人都是风卷残云,片刻之间,几斤肉,两大碗汤饼入腹,店伙送来茶汤,此时春末夏初,天气暑热已生,茶汤又甜又凉,正是对口,两人又喝,只觉宋地吃食着实不同,加上身上燥热,连连喝了几碗。稍息了片刻,曹骏会钞,哪知道,那店家却道:“客官这桌已经有人看顾,会过钞了。”双侠互视一眼,心中疑惑。慕容飞道:“我路上肚饥,且带上五斤熟肉,顺便将这茶汤也打上两葫芦。”本待店家有话,哪知道二话不说,立时办妥,想来得了足够的钱钞。两人携了兵器,包裹,出了芦棚,大踏步往西而行。行不过二里,路边早有两簇人等候,曹骏打先,那些远远望见铁伞,早迎了上来,为首一人,高额大目,一把胡子,拱手道:“前面可是华山铁伞先生,后面的可是第一剑客?”慕容飞笑道:“想来是我连累了你。”二人都笑,行到近前,曹骏道:“我二人要去西方办事,途径此地,原说去左公祠做法,只是戏耍那些兵卒,实是没有事的。不想劳动左大侠。”原来此人正是左公祠当地豪侠,人送绰号:夜行惊风侠,姓左名梦伊,和另外四人合称:中原五梦,为人急公好义,颇有名声。今日听了巡检兵丁说了骑马人物模样,又听说要去左公祠做法,便预先安排了人手,终于相见,自是认识这双侠的门户,如何敢不尊敬。余下伴当,个个向前,齐称:参见侠客爷。慕容飞久在北地,少见中原英雄,曹骏却熟,和众人见礼,又众星捧月般,乘了骡驴,一股去了。

    直走了盏茶功夫,前路忽的变宽,大路牌坊高耸,小道过买过卖。上了短岗,见石碑林立,当先一碑,色黑字金,上书:左公岗。慕容飞见众人神色甚恭,暗问曹骏,才知道原来近些年,吴、左两大家族因这边风水极好,便争夺这山岗,每十年一次大比,前次是左氏胜了,故而得了山岗,书作:左公岗、左山寺、左公祠。若是吴氏胜了,便要叫:无极山、无极寺、吴公祠了。慕容飞道:“后辈无能,争斗不休,让人耻笑。”“哥哥不知,上次左氏以这左梦伊为首,请来中原五梦坐镇,才拔得头筹,今次,听说吴氏请来了中原七剑,又听说,您战败了绝情剑客,中原七剑,绝情第一,所以他们这般奉承哥哥。”“哈哈哈,既如此,就报答一顿饭菜即可。”两人大笑,走上岗去。但见红毯铺地,锣鼓齐备,桌椅香案一应俱全。见了众人,立时鞭炮齐鸣,锣鼓奏响,除了东面一堆人,西面的都迎了上来。曹骏迎住左氏诸人,慕容飞却径直去了东面,有人迎了上来,慕容飞晃晃包裹,亮亮大剑,那人立时回头,片刻间,十数人赶上,当先一人,是个老苍头打扮,拱手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剑客到了,想不到风采果然如图画一般,小老儿姓吴,贱名吴天下。”“原来是寒冰剑客,久仰久仰。”“岂敢岂敢,且容小老儿介绍,这一位-----”身边人物个个见礼,慕容飞年龄虽小,辈分却高,又有本领,谁不知道中原七剑的头把,绝情剑客仇明月,败在这少年手上,哪里敢怠慢。少顷,礼罢,进了芦棚,席地而坐。慕容飞道:“我兄弟二人一路西来,到了此地,才真是看见英雄。吾师时时谈起,天下剑客,中原七剑大名更是常说起。”“我等小名能被剑圣大人提起,实在是------”众人客套一番,慕容飞瞥见那金剑神针龚十八郎,和自己年纪相仿,不免多有亲近。那边曹骏和吴氏众人,也是相谈甚欢。兄弟两人心意想通,都想化解争斗。

    时辰不早,郊祭开始,有老人焚了黄表,敬了香火,余人派下座次,东西相对,东边一带:左氏宗族,夜行惊风侠左梦伊为首,除了左家众人,助拳的还有白发不老侠春梦何,阴极手郎梦赦,阳极手姬梦参,太极剑客柯梦隐,中原五梦侠。西面一片:除了吴氏宗族,寒冰剑客吴天下,金剑神针龚十八郎,木剑先生晋孝深,后土剑客宋齐家,火龙道人霍安国,五行剑客,再有烈阳真人付海潮,中原七剑只差绝情剑客仇明月。曹骏、慕容飞两人陪坐在两位族长身边,其时正值端阳节,故称:端阳剑侠会。

    众人礼事已毕,铺开红毯,收拾了地面,请出两族宿老做公证,就要斗剑。慕容飞大笑上前道:“各位都是江湖名侠,我二人初到贵地,原不该多话,奈何天下武林是一家,实不愿看刀剑相残,可能另谋妙法?”曹骏也道:“大家都是昆仑一脉,我兄弟二人既是赶上,只想手托两家。”那中原五梦及时请到第一剑,只为对付七剑客,逼法说道:“愿闻双侠高见。”七剑客缺少绝情剑客,布不成苍龙七宿杀阵,也只得道:“我等亦是愿闻其详。”慕容飞道:“此事易尔,我兄弟二人每人帮住一方,一炷香为限,六剑客若是胜得了我掌中剑,五梦侠胜得了我兄弟手中刀,我二人不再多言,若是我二人侥幸获胜,再有话说。”五梦侠、六剑客闻了都是一惊,心中暗道:“好大的胆子!”又不能失了颜面,商议一阵,左梦伊道:“我等怎可如此,我柯兄弟一人代我等出手便好。”那边也推出金剑神针来。

    众人没有异议,曹骏先下到场中,那柯梦隐年约四旬,手使一对短剑,踏入场中,两人刀剑相对,无声无息,忽的柯梦隐跃在空中,双剑交替,连环五剑,曹骏弃了铁伞,手中忽的一闪,匹练般刀光爆射,一声大响,两人各退数步,又各自试探,转眼一炷香已过,两人站定,曹骏手中再也无刀,正是蝉翼刀的妙处。柯梦隐站定身形,双剑无恙,两道缠住手腕的浅色剑袍却被割断,显然输了一招。柯梦隐双剑一合,化作单剑入鞘,面上半点愠色也无,笑道:“多谢曹少仙,刀下留情。”曹骏拱手道:“承让承让。”信香又燃,慕容飞跳到场中,指住龚十八郎道:“我二人不似他俩,我要加注。”龚十八郎略点一点头,慕容飞道:“我输了便输你一千贯银钱,你输了却不要钱。”龚十八郎略抬首,慕容飞道:“只要你跟我走一趟西域。”龚十八郎复点头,慕容飞心道:“好好的伴当,奈何是个哑巴。”两人放对,慕容飞大剑护身,稳如泰山,那龚十八郎人虽木讷,武功却是花样百出,瞬息间连使十数门武功,有拳有掌有弹腿,有刀有剑有奇门,有若穿花蝴蝶一般,斗到酣处,龚十八郎手中忽然精光一闪,射出一片金光,笼罩慕容飞身形,正是他成名绝技:夺命金针。曹骏大悔,早知道不若替下二哥,这天罡伞是天下暗器克星,不知二哥如何化解,再看场中,慕容飞武功却越使越慢,渐渐风雷声隐然,金光扑到,被大剑黑光一搅,竟然如铁粉遇到磁石一般,纷纷吸附到剑身之上。曹骏心道:“二哥每次受伤,武功都有精进,此正是剑气!”龚十八郎见金针无效,知道对方剑气一收一放,这时吸住金针,剑气外放,金针反射,自己不一定能抵挡,忙跳出圈外,双手一合,一揖到地,自认不敌。慕容飞哈哈一笑,暗道:“只刚刚练到这里,哪里能外放,却唬倒这厮。”

    两族人见双侠获胜,都没言语,都听吩咐。两人净了面,喝了茶水,慕容飞昂然道:“左公修史,流芳千古,吴公兵法,天下无敌,此为文武二圣,不可争斗。”曹骏也道:“正是,不若二族合祭,更名为文武二圣山、祠堂并立,各位以为如何?”两族人士输了武功,又被言语拿住,更从心里也不想争斗,纷纷附和,消息传开,岗上岗下一片欢呼,又约了吉日破土建祠。两族又派人拥了双侠到了岗上庄园,两庄合庆,流水席面,群侠畅饮,醉卧一夜,次日清晨,两人将从老饕处得来的钱钞,在庄内兑换成轻便钱钞,原来铜钱、缗钱、金银太重,携带不便,宋地有“茶盐铁酒”为官家专卖,百姓不能私营,但茶有茶签、盐有盐引,铁有铁钞,酒有酒票,官家发买到民间,取得这些票据,可以依照上面的数目进行贩卖,如得了茶签,每一枚能买卖一次,获利一两银子有余,故而民间这四大钱钞票据都可以作为钱财使用。那两千贯换成茶签盐引各一千,两族又赠送了每人两百缗钱,众人这才分别,来时两人,去时三人四骡,一路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