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托办的事,苏琬清最终做到了。皇帝起了疑心之后,匆匆离开了承乾宫。夜幕已然低垂,戌时宫人下值,提铃声刚传来不久,德远就出现在了承乾宫外。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苏琬清干脆自己扮作宫女,自然地走了出去,十分轻松地到了小冬的住处。

    楚修泽安闲地坐在桌案旁饮茶,昏暗的烛光映照他半边脸,苏琬清竟看出一丝坚毅的味道来。他身上披了暗色织锦披风,修长的手端着茶杯啜饮,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小主如此匆促地召臣进宫,想来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不知修泽可否能解忧?”

    苏琬清觉得他这副样子像足了参谋的军师,寥寥几语便能点透事情、算计人心,这样的人最难看懂。

    “恪侯当知,前几日皇帝携我去先皇定陵祭拜了。”

    楚修泽薄凉一笑,“小主恩宠正盛,阖宫上下的眼睛都紧盯着承乾宫,您有什么举动,我自然闻得一二。”

    苏琬清很畏惧他这样皮笑肉不笑,连忙继续道,“我也许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

    “康密太子非先皇亲子,他是周太后与理亲王的私生子。”

    楚修泽面色波澜不惊,将手放在茶杯上方溆着热气,微勾唇浅笑着。

    苏琬清不由惊叹,“知晓此事?是太后告诉的?”

    “小主不必关心臣是怎么知道的,臣自有臣的方式去在这暗波汹涌的大夏皇宫中生存。”他将试探的眼神抛过来,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倒是小主,怎么推断出来的?”

    因涉及到承德旧事和楚修泽扑朔迷离的身世,苏琬清不愿提起,只一个劲儿闪躲,“也不必管。我今儿还想告诉另一桩事,也许宇文彻同样不是先皇的血脉。”

    “何以见得?”他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住,对于宇文彻的血统,他从来没有质疑过。

    “我此前与丽妃做过交易,知晓了当年卫妃失宠被弃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卫妃知道了威胁皇帝统治的禁密,皇帝才不得不将之弃于冷宫。试想,卫妃怀有身孕,究竟是什么禁密能将她拉下来?”她皱眉道,想了须臾补充说,“更关键的是,太后丝毫没有阻拦,这说明太后也恨不得她死。”

    楚修泽颇有些惊讶,他并没有细究卫妃的往事,所以没有想到这关键的一层。经苏琬清这么一说,倒是十分合情合理。

    “小主是想在皇帝血统上做文章?不管此事真假,一旦有传言流出,必然使宇文彻分神,而此时柔然大军压境,边关战事正紧。”

    苏琬清点点头,“正是,只不过宇文彻没有御驾亲征,否则必将动摇军心。”

    楚修泽拾起金剪在即将燃尽的红烛旁摇晃,望着那跳跃的火苗冷冷道,“宋康能压制住柔然,却奈何不了柔然、高车多族施压,届时宇文彻必然御驾亲征,他生性好战,估摸想念军营生活已久了!”

    经过一番绸缪,终于形成了计划的雏形。苏琬清回到承乾宫后,便安排画琴给长公主传递消息。高车、回纥等族也并不甘心在大夏的钳制下生活,只要以利益关系从中引导,说服他们出兵合围大夏军队并不难。

    接近子时,整个宫城一片寂静悄然,苏琬清也终于可以躺在榻上歇下。身下铺的鹅绒小毯甚是舒服,是皇帝特命内务府制成送来的,她轻轻摩挲着细白的绒毛,心中滋味难言。宇文彻其实对她很好,将她当作手心宝一般的呵护。可她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皇帝对自己的温情只是对一个物件的喜爱,等这份新鲜感消失了,她也便没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