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骇人,伴着道道闪电,震响九天。夜雨疾落,空洗尘世。豆大的雨点哗啦啦落在檐角悬挂的铜铃上,窸窣脆响。

    殿内却是一片寂静,苏琬清无力地瘫在条炕上,不远处仅有蕊红垂首站着。

    “娘娘,时辰已晚,您早些歇息吧!”蕊红难为情地瞧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色,沉吟道,“皇上…应该不会过来了。”

    “我不是在等他…”苏琬清恹恹地抬起眼皮,病丝未去脸色黯淡苍白,连带眼神都无光,“只是不倦而已,躺在榻上也睡不着,还要睁眼看漆黑。”

    蕊红叹息一声,不倦才怪!虽然已经退热,但她前日额头实在滚烫,想来骨头都烧地酥麻了,此刻又这样提不起精神,还要坚持到戌时以后。

    可皇帝明明是不会来的,自前日长春宫容充媛诞下皇子,皇帝基本是时时刻刻相伴。虽然御前和宗人府都还没透出旨意来,但容充媛晋位是铁定的事了,有皇子傍身,日后君恩定是少不了。

    苏琬清何尝不知他不会再过来,但她却倔强的很,同是忧伤,倒不如在光明中等候。

    也不知等了多少个夜晚,宇文彻终究是没有再来。皇长子十二晌那天,她才在长春宫再一次见到了他。

    北方人重婴孩十二整天晌午礼,届时必宴请亲朋好友。在这寥寥深宫,所有的妃嫔必到场敬贺,否则定会生出别的流言蜚语。

    苏琬清觉得身体无大碍,令画琴携上赠给皇长子的重礼便去了长春宫。元杏瑛尚在坐月子,只能躺在自己寝殿的榻上,来往敬贺纳礼则皆是由淑妃打理,彼时,皇帝正坐在元杏瑛身边陪她说话。

    秋穗引她一路走进落英殿内,面前和谐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哪怕是隔着两层纱帘。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她侧侧身又道,“给元姐姐道喜了,愿皇长子茁壮成长,日后必为国家栋梁。”

    纱帘后并无声音传出,反倒是淑妃极尴尬地道,“嘉妹妹,皇上已经为小皇子赐名承业啊!”

    承业,继承大业吗?大概画琴对她说过皇子赐名之事,只不过这几日她脑子都烧糊涂了,也记不住什么东西。

    “无妨的,嘉妹妹以后便记得了。说是不是,皇上?”娇媚甜腻的声音从帐中传出,而皇帝却并未接话。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淑妃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嘉妹妹带来如此重礼,想来承业日后必定感激嘉母妃的喜爱。”

    “娘娘过誉了,不过是臣妾一点心意,容姐姐和承业皇子喜欢,臣妾便安心了。”苏琬清怎会听不出那句“嘉母妃”的挑拨,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否则真难以保证能控制住情绪,“臣妾不打扰了,便告退…”

    “嘉妹妹过来看看皇儿吧!”元杏瑛忽然开口道。

    殿内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而淑妃反应过来也只是轻蔑一笑。上等薄云纱制成的帘子被缓缓掀开,苏琬清不得不走过去,每一步却都像是灌了铅一样,胶着难行。

    元杏瑛微微曲腿软绵靠在锦枕上,象牙白寝衣外罩了苏州流云锦织就的夏披风,头发则简单挽了一个髻,散漫却愈发显得性感。大概是刚生完孩子气血尚虚,她脸色有些苍白若纸,但却笑意晏晏。

    直到苏琬清走近到榻边,宇文彻都未曾瞧她一眼,反倒是他握着元杏瑛的纤纤玉手,那样显眼地摆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