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生闷气的时候,马士英一句话也没有说,到是阮大铖劝慰了半天。朱由崧拿起金樽麻醉自己之后,马士英和阮大铖便退出了殿外。回去的路上,以为万事大吉的阮大铖十分高兴,马士英却久久没有言语,一路都是闷闷不乐的。

    “瑶草兄,信藩援兵将至,大祸去矣!何以神思闷闷?”到了马士英家的花厅,香茶都摆上来了,阮大铖终于发现了马士英的异常。

    马士英和阮大铖之前也考虑过信藩的援兵,但是他们都觉得信藩被隔在山东,山高路远,原水难解近渴,即便南下也很难赶在清军和左良玉前面。不成想信藩船只众多,海运速度如此快捷,居然数日便可将数万大军送至长江口,绝对来得及救援南*京。马士英、阮大铖虽然没见登莱军打过仗,但也听说过登莱军的战绩,也见过那些万众如一的强军,他们若是到了,南*京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阮大铖非常的轻松。

    “唉!……集之兄,信藩变了!他们不会来救援南*京了,南*京危矣!”马士英仰天长叹,一身万种的凄凉。

    “瑶草兄何出此言!”阮大铖茶杯差点没掉地上,直接跳了起来。

    “韩宋何许人也?集之兄可知此人是何方宿将,又可知此人有何功绩?”马士英提到了一个,刚刚从御前听回来的名字,一个他们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的人。

    “不是信藩的都督同知吗?听说是信藩百员战将之魁首,信王殿下最为倚重的武将!”阮大铖这些信息也是从小太监嘴里听回来的,他也从来没听说过韩宋。

    “信藩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韩宋,字华宇,年十九,与信王殿下同庚。名和字都是后取的,原来不过乞食过活的难民小厮,因为依附信王殿下最早,是以引为信藩心腹。此人军职确为信藩最高,但并没有什么军功战绩,历次晋升皆以推恩!信藩放着杨威、刘默文、薛明仁、腾胤玉、刘冷、赵括、李孝贤这样屡有战功的名将不派,派了韩宋这么一个乳臭未干之人,其心难测啊!”马士英对信藩的内部还是很了解的。

    马士英曾经仔细研究过何苦的过往,非常认同登莱军的战斗力,而且对于登莱军有名的几个战将全都非常清楚。常年看家的韩宋,在马士英看来,除了与何苦的私人关系极好之外,实在没啥称道的地方。杨威、刘默文、薛明仁、刘冷是常年跟在何苦身边的人,数次破敌斩将都有他们的身影,其余腾胤玉有吞并兖州之功,赵括有围攻胶州之绩,李孝贤更是横扫南洋,怎么看也比韩宋强啊!

    何苦放着一堆成名的宿将不用,只派韩宋来救援南*京,摆明了就是不重视,随便拉个人出来凑数。而这种不重视,其实也表明了何苦的态度,何苦是有心要放任南*京不管啊!江南半壁岌岌可危的时候,何苦突然出现这种态度,他的用心可就更值得深思了。以目前大明的宗室情况来看,若是朱由崧有个什么闪失,何苦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便会有许多人以何苦身世不明为借口攻击何苦,但只要何苦的实力够强悍,些许非议根本就不是事。

    “这……韩宋与信王殿下亲厚,或许信王殿下……”阮大铖心里也开始不安,但他实在接受不了何苦也反水了,这么大的打击。

    “陛下犹以为掌控沿江府县是韩宋的主意,实在是大谬!信王治军极严,韩宋一黄口孺子,纵是亲近之人,亦不敢自行其是,进占府县必为信王之意。清虏南下、左良玉反叛,南*京岌岌可危,信藩大军名为援军,却不思疾驰南*京,反而一意控制江浙富庶府县,他们想干什么?”马士英越想越觉得可怕,韩宋的要求已经不是想抢些地盘那么简单了,他是在提前占遗产啊!

    马士英看得出南*京难以保守,何苦治军多年,更能看明白这一切,何苦肯定已经预料到了南*京失守的情况,韩宋的举动无异是在为南*京失守做准备。何苦如果还是朱由崧的好弟弟,他应该做的事是马上驰援南*京,即便不能坚守,也要把朱由崧以下的人都捞出去。抢占江浙之地,虽然能避免清军夺取财税重要资源,但对于朱由崧等人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信王……意在大宝……?”阮大铖心惊胆颤,何苦若是有意自立为帝的话,朱由崧的确是死了最好。

    “信王根基尚浅,有陛下护持,其实对他更好。可是眼下的局势,他已经容不得陛下了,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我们!”马士英终于想明白了。

    “我们?”阮大铖这次惊讶的更加厉害,若是连何苦都容不下他,大明便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信王或许有想过营救陛下吧!但是我们这些当朝重臣,他也是不得不顾忌的!万一南*京有失,信藩前来救援,总不能只救陛下,将一众朝臣扔给清虏,而这一众朝臣恰恰是信王不能相容的。朝廷寄于信藩篱下,朝臣们如何安置,陛下与信王又如何相处?陛下是个随和人,想也不会有什么龃龉,但是一众朝臣呢?信藩诸臣均出身微末,朝臣们必有倾轧,恐难善了。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来救了我们,权位尽失,我辈又何以自处?”马士英其实也接受不了信藩介入,何苦是绝不会让他当什么首辅的。

    马士英与阮大铖商议了许久,想要找到一条能过维持现状的道路,哪怕是将江北之地尽与清廷也在所不惜。可惜清廷的胃口大的很,这次南下就是为了统一全国而来,江淮之地,多尔衮早已视为囊中之物了,马士英根本就没有发言权。而且江北之地必然包括何苦的山东,信藩根基之地,马士英更没有发言权了。马士英就算能鼓动朱由崧下旨,让何苦到江南来另谋藩地,何苦也根本不会理他,肯定会和清军血战到底。

    南*京城的意义很大,但是马士英想保住权位,却不一定非得保住南*京,只要朱由崧这个皇帝还在,他的权位就还在。南*京岌岌可危,信藩的援兵也指望不上,马士英和阮大铖只能再次把主意往逃亡上想。不过逃亡也不容易,局势不清,两人也商量不出什么细节来。

    马士英与阮大铖商议了一天也没个结果,但没过两天便有更要命的消息传了过来。韩宋的援军堪称神速,居然已经在长江口登陆了,而且真的如马士英所料,完全没有疾驰南*京的意思。韩宋的闲心不是一般的大,他先是以舰队和部分兵力控制了崇明,然后便开始向金山卫和镇海卫发力。仅仅两天时间,韩宋便拿下了当地驻军,而且开始编练整训,完全是吞并消化的意思。

    当然眼下韩宋如何不是人,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江北传来的消息更劲爆。多铎大军南下之后,高杰旧部纷纷投降,史可法寄予厚望的刘良佐也成了汉奸中的一员,清军距离扬州已经不足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