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兖州的鲁王府,曾数次遭遇兵灾,清军还在这里放过一把火,早已破败不堪。朱以海重回兖州之后,也没有再试图修整,一片废墟,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好在何苦对朱以海还不错,从信藩的内府拨了款项出来,在原址上又重修了一座鲁王府出来。

    新修的鲁王府全是钢筋水泥结构,规模虽然还是原来那么大,但是因为层数增多了,技术也不同了,所以搞得非常奢华壮丽。何苦特别照顾之下,自来水、抽水马桶等等新事物,这里也无一或缺。假山、鱼池、戏台这些朱以海喜欢的东西,更是搞了不少,简直就像一个现代的古风旅游度假村一样。

    朱以海知道,这舒服、华丽的鲁王府,不过是一个镶金边的牢笼,但他其实很享受这种坐牢的日子。虽然没了什么自由,权柄也半点没有,但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衣食无忧,每日都是吃喝玩乐。朱以海觉得这种享受人生的生活方式很好,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玩最好的,还奢求什么呢!何苦愿意每天累死累活,那就让他去忙吧!

    春日里生机盎然,朱以海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今天有一位故人要来看他,所以他早早的便换好了衣服,亲自过问了午膳的菜色和戏班的节目,就是为了能和故人好好的叙叙旧。来探望朱以海的是一位年轻人,不过名气却大的很,他就是鲁监国的右佥都御史,信监国的江南巡抚张煌言。

    鲁监国政权覆灭的时候,张煌言并没有跟着朱以海一起跑路,而是自己留在浙东地区,继续坚持战斗。浙东各势力相继败亡,但张煌言却坚持了下来,而且发展的不错,拉出了万余人队伍,还在沿海建立了根据地。韩宋进入浙东的时候,张煌言也趁势而起,占领了丽水以北的缙云、永嘉、乐清等地。

    张煌言也算是自成一派,虽然势力不是很大,但也能自立旗号,过自己的小日子。他等于是清军和登莱军之间的缓冲地带,两边谁都不想动他,即便日后不能大举,过几年好日子也是可以的。但张煌言是一个品德情操相当了得的人,当知道朱以海归顺何苦,而且浙东形势全靠登莱军逆转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交出了自己的军队和地盘,仅以一身白衣相随,坦然的向信藩投诚了。

    张煌言高尚的情操,让何苦极为感动,一番接触过后,也颇为赞赏他的才学。所以张煌言在信藩各处简单的游历了一番,学习了些新知识之后,便直接被何苦委任为江南巡抚,成为了信藩江南地区的文臣魁首。

    张煌言在江南政绩斐然,短短一年多便完成了常州、苏州、湖州、松江、嘉定、杭州、绍兴、金华、台州等府县的全面整合,而且大力推进了各地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本来底子就比山东好的江南地区,虽然没有何苦规划兴建的大工业区,但是在手工业等方面全都极度兴旺,整体繁荣程度已经不下于山东。督察院、大理寺全年考评,公推张煌言为文臣第一,何苦特许加无逸殿大学士,军机大臣衔。

    朱以海麾下那帮旧臣,可谓是死走逃亡伤,一共也没剩下几个了,其中又以张煌言最为出色,所以朱以海也对张煌言最为看重。朱以海是个赋闲在家的人,何苦的心胸也不是特别宽阔,所以朱以海很少和官员接触。尤其是对自己的旧部,朱以海更是躲的远远的。唯独张煌言是个例外,他不仅颇受何苦青眼,而且人品贵重,特别的念旧情,朱以海实在是割舍不下。

    “玄著啊!你能来看看孤便好,怎么还带这许多东西呢!年节你都有礼物送来,何必费事大老远的带过来!”张煌言进入兖州城之后,朱以海亲自出府相迎,但是见张煌言带了整整两大车的礼物,他还是免不得要数落两句。

    “殿下安好!臣也没带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浙东的土特产,先时殿下喜欢吃的东西。”张煌言见了朱以海也是非常的开心,见礼已毕,便一直盯着朱以海看,只是想看看故主过的好不好。

    两人在街头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才进入了鲁王府,张煌言对于金碧辉煌的鲁王府也是赞不绝口。不过朱以海也能感觉得到,张煌言对于鲁王府的赞誉并非发自本心,这个一心恢复的年轻人,对于这些奢靡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一些反感。张煌言虽然不反对朱以海退位归藩,但是对于何苦拿朱以海当猪养,还是颇有微词的。

    “这一年多,玄著在江南政绩斐然,孤也甚是欣慰,也算是孤为大明举荐了一个好人才!年节的礼物和书信,孤也都收到了,难得玄著还惦记着孤!玄著一直忙于国事,这次是休沐,还是有事前来山东,怎么得空来看望孤啊!”朱以海亲自给张煌言倒了茶,满脸都是笑意,怎么看怎么喜欢。

    “接吏部公函,命臣前往登州述职,而后转任广东巡抚。臣走陆路来,一路观察各地情况,就近便来探望殿下了!浙东一别已两年有余,虽知殿下在藩邸安泰,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挂念!”张煌言已经卸任江南巡抚,这次来山东是接受最高指示的,然后便要去广东于李成栋配合。

    “吏部公函?……你还没到登州,便直接到孤这里来了?……唉呀……祸事了!”朱以海一听张煌言是去登州的路上,特意转道来自己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如果没人在意,张煌言不过是在前往登州的途中,转道看望了个老朋友而已。但若是有人留心,这事的性质可就严重了。朱以海是什么人,他是当过监国,自己扯大旗干过一个小朝廷的人。他的旧部,在即将赴任要地,接触几乎独立的大军阀之前,特意跑来和他密谈,这不是准备谋反的节奏嘛!何苦的锦衣卫、东厂无孔不入,这消息肯定保密不了,何苦那个小心眼,不找张煌言的麻烦就出鬼了。

    “殿下不必惊慌,信王殿下宽仁英明,断然不会轻信什么无妄之言的!”张煌言与何苦接触的不多,只觉得何苦知人善任,是一副明君做派。

    “玄著啊!信王英明是不假,但孤怕的就是他这个英明啊!孤是身处嫌疑之地的人,虽然每日不过听戏唱曲,但他何尝有一日看轻过孤啊!广东李成栋虽然反正,但其麾下部旧众多,也是有一呼百应之能。你这个封疆大吏,即将去与李成栋共事之前,特意跑来我这个前监国府里问计,想说清楚可就难了,想不被信王猜忌也难了!”朱以海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案上忙活了起来,刷刷点点的飞快的写着什么。

    “臣荒疏,是臣连累了殿下!”张煌言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朱以海却难说清楚了。

    “不怕,不怕,你把这个带上,有人问起,你便说是孤多封手书召你来的,你抹不开面子,无奈才来看望孤的!”朱以海居然连续写了多封书信,内容都是强烈要求张煌言来看他的。

    “殿下,这如何使得?”张煌言恨不得把这些书信撕了,因为这些书信可以保他平安,但却把朱以海推到了旋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