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喊出这句政治口号,赵之龙就没法审了,只能把和尚押回监狱,然后上报朱由崧。哪成想,和尚在公堂上说的话,又一夜之间传遍南*京,真真假假的谁都不好交代了。朱由崧怕赵之龙一个人罩不住,又加派了锦衣卫掌堂冯可宗、蔡忠,来了一出三堂会审,而且同意对大悲用刑。

    锦衣卫出手,刑具之下,大悲招供的无比利落,什么实话都说出来了。大悲和尚俗家也姓朱,是安徽休宁人,十五岁在苏州出家,曾与潞王交往,潞王认他为本家。他这次招摇撞骗的目的,是想趁乱蒙蔽他人。他知道朱由崧根基不稳,所以想自称亲王,颠覆弘光政权。审问出这么个荒诞的结果,刑部尚书解学龙便觉得大悲和尚不过是个疯狂且拙劣的骗子,准备就此结案,但刚刚被马世英拉起来的兵部尚书阮大铖不同意。

    阮大铖认为大悲和尚的种种行径不合常理,必然是幕后有人主使的阴谋。阮大铖获得了弘光的批准之后,派人去又过了大悲和尚一堂,然后便得到了惊人的供词。大悲和尚不仅再次交代了潞王朱常淓,而且还供出了东林首领钱谦益,督师史可法、内阁高弘图、礼部尚书徐石麒、副都御史袁继咸、翰林吴伟业等东林党、复社成员一百四十三人。大悲的案子,也从一个离奇的诈骗案,变成了东林党、复社成员密谋拥立潞王,妄图颠覆弘光政权的谋逆大案。

    钱谦益听说阮大铖要修理他之后,马上招呼东林、复社的君子们上疏抗辩,指责阮大铖罗织罪名阴谋陷害。时间上配合的也好,他们刚一上疏,大悲就翻供了,坚称是阮大铖要他诬陷好人。东林党把大悲给看了起来,阮大铖无法再对大悲逼供,两边便只能打起了口水仗,闹得整个南*京都乌烟瘴气。

    “这事也太奇怪了!一个骗子,不去骗财骗色,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散播谣言,直斥当朝天子,他的目的是想趁乱颠覆政权,这不扯淡嘛!”何苦听完了故事,又消化了半天,总觉得这事太过离谱。

    “癫狂妄人也不是没有,但此事的确太过离奇,牵扯到的重臣极多,京中又谣言四起,所以陛下才想请殿下带兵入京!”卢九德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这事处处透着诡异,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我们就假设这位大悲和尚,不贪财也不好色,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当个皇帝,他又是怎么知道皇兄帝位不稳,潞王拥立者众多的呢!你看他说的谣言,什么崇祯先帝未死,什么潞王当立,他这话说的也太准了,处处动摇皇兄的根基啊!”何苦就纳了闷了,大悲和尚以前是朝廷的旁听生不成,怎么什么他都知道。朱由崧继位最大的隐患,一是崇祯父子四人,二是东林党拥立的潞王朱常芳,大悲和尚专挑这两个地方下手,可是太准了。

    “帝位未决之时,东林党为了拥立潞王,曾大肆宣扬潞王贤德,陛下有缺,所以京中市民多知其中情事。陛下监国之时,东林党又总是议论崇祯先帝及太子、永王、定王归来等等,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卢九德是不愿相信大悲和尚是被东林党指使,因为那样南*京可就有的乱了。

    “阮大铖得到的那一百四十三人的名单?”何苦就不信这一百多人都是阮大铖编出来的。

    “阮大铖与东林党、复社积怨颇深。他到南*京辟祸的时候,复社还串联驱逐过他,他借此案打击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赵之龙、冯可宗等人审问的时候,大悲便提到过钱谦益,只是语焉不详而已!”卢九德也不好替东林党遮掩,大悲的确很早就提到过钱谦益。

    “呵呵……是不是东林党,已经无所谓了!眼下这事难办啊!”何苦放弃了思考,现在的问题不是真相,而是如何稳定住局势。

    因为东林党前期的折腾,朱由崧继位非常的仓促,统治根基根本就不牢固。所以眼下朱由崧需要的是稳定,只要朝局稳定,他这个皇帝稳稳的做两年,其他的事也就无所谓了。现在最怕的就是乱,种种势力交错在一起之后,南*京的情况已经非常复杂,若是出了大乱子,局势谁也控制不住,朱由崧真的可能给人拉下马。

    但现在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晚了。阮大铖报仇心切,强行把东林党给扯了进来,无论此事是不是东林党主使都很难收场。如果名单是阮大铖编的,那么冤枉一百多名重臣,这个后果弘光根本承担不起。如果名单是真的,弘光一样承担不了,一次性出现一百多个朝臣谋反的局面。

    “内忧外患啊!不管是不是东林党主使,眼下也不是动他们的时候,先稳住了再说吧!若真是东林党指使的,我还真佩服他们,这招损透了。皇兄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狂扇耳光,不但不能追究主使的责任,还得想办法为他么开脱,真是绝了!”朝廷没有登莱的强大军力,也没有足够的储备官员团体,不能全面的控制局势,不然何苦真想建议朱由崧,不管真假,先干了东林党这帮闹事的神仙再说。

    “殿下的意思是……?”卢九德心中暗暗佩服,何苦的见解颇为老成,他若是在皇位上,肯定比朱由崧要强的多。

    “我明日就带兵去南*京吧!先做了大悲灭口,再把局势稳住了再说!”何苦也是无奈,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卢九德把关键信息透给了何苦,何苦也有了决断,卢九德便起身告辞。何苦亲自将卢九德送出了蓬莱阁,然后才带着李存义缓缓的往回走。何苦心里烦啊!多尔衮的大清正在追击李自成的大顺,但其实他们的实力都不是特别强,大明若是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整合自己,反击北方还是很有希望的。可是南*京这帮不争气的,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却只会内耗。朱由崧继位之前被埋汰的太狠,本来人望就不高,南*京如此折腾,只怕会闹的人心离散,将来会有巨大的危机。

    “唉!可惜有闯逆和清虏的外患,不然就此机会把东林党那帮鸟人一网打尽,这世界也就太平了!”走在回去的路上,何苦对着明月难免感叹。

    “东林党不过一帮腐儒而已,殿下若是有意诛除,不过是反掌之事。殿下若是觉得不便出手,奴才的东厂可以出手,保证他们死的干净,外人还看不出什么来!”李存义现在是大特务头子,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有力度。

    “你想的太简单了,杀人简单,怎么收拾局势和人心才难。那是一百多当朝重臣啊!加上民间的士绅怕是有数千人,杀了他们,局势如何收拾。大明不是太平盛世了,闯逆、清虏这样强大的外敌在,我们的朝廷经不起动荡的。百姓们都在看着,朝廷乱了,百姓的人心就乱了,所以即便姑息养奸,也必须稳住局势。”何苦笑呵呵的指点了一下李存义,自己的这个东厂提督政治格局还是有待提升啊!

    “奴才不懂这些的,一切全凭主子做主,主子有了成算,奴才便去给勠力完成!”李存义的确没想到,但是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太监是干活的,原不用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