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三人兜兜转转,反而走回了这一地区,恐怕淡云也拦不住花满溪下去。虽然事情看似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但花满溪心里还是提高了警惕,本以为绝对安全的镇国公府,也会出这样的疏漏。不难想象,敌人若是有心的话,恐怕钻入其他漏洞也是一样的。

    敌人并不选择更为重要的前方战场,而是花费力气渗入后方,这就说明,他认为有利益可以图谋。按照现在的形式,短则几月,多则几年,徐锦非的优势是很明显的。更因如此,花满溪才愈发踌躇起来。

    本就是年节时刻,不少外来百姓也涌入京城,便显得拥堵许多,这一场乱战,许多百姓为了保命,又只能蜗居在家里,不敢外出。不过多时,一些较为偏远的地方,就传出了疫情。徐锦非颇为头大,此刻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至于源头是谁的手在拨弄,亦或者真的是天公不仁,都不重要了,因为疫情已经开始蔓延,如果不能及时地遏制住,恐怕造成的伤亡无法估计。哪怕是在平常的时候,兵源也是十分宝贵的,更不要说现在,几乎就是活命的本钱。

    南谨为再想在这次斗争中取得机会,或者赢得好口碑,也要先考虑自己的存亡,最后只得狠下心来,暂时将自己占领的数块区域,划开了隔离线,凡是过线的百姓,便一律……不饶。

    有了这一条规矩在前,一切都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宁静了,所谓“即便清君侧,也不伤害无辜的百姓”成为了一句可笑的空谈。徐锦非有心援助,但他心里很明白一点,如果他不能舍得耗费大量的药材,恐怕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但是战事在前,谁浪费更多的资源,无异于推着自己的兵去送死。沈绍一天只能醒来两三个时辰,可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找人,可惜徐锦非当时正在城郊一带,未能及时赶回来,沈绍只得留下一张纸条,又再度昏了过去。

    汪诗诗拿过纸条一看,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又急又怒:慈不掌兵,情不立事。徐锦非最后看了这张字条很久,也把它举在蜡烛边上许久,却迟迟没有烧下去。花满溪替他整理衣衫,擦了擦面,感觉他胡子都长了一茬,只是来不及刮。

    她理解徐锦非心里的苦楚,可是也有些无能为力,其实,无论徐锦非选择了什么,又或者是最后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急切地渴望,自己能够做一点什么。这瘟疫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奈何她在前世也不是学医的,颇有点手足无措。

    白无鸢这些日子,近乎疯狂地翻阅医书,几乎就在房间里扎了根一般,他的胡子比起徐锦非,那可是更为狼狈,都要泡成一个老头了。无鸾难得静静的,不去干扰他,但令人欣喜的是,他看书一目十行,速度极快,过目不忘说不上,但是帮忙找一找,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无鸾看书的模样也像握着个兵器一般,花满溪颇有些哭笑不得,闲暇的时候,端着一碗膳食来,二人吃着吃着,就互相伸到对方的碗里头去了,勺子打了架,才知道问题在何处。

    花满溪对于古文一竖一竖的方式不太习惯,看的比白无鸢还要慢一些,但她看的很仔细,不懂就问,倒是启发了白无鸢一些新的思路。他时刻还端着书呢,头上扎着布巾,就冲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往往带着一身淋漓的药汁,和垂头丧气的神色。

    花满溪叹了口气,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经历了几日,灾情暂时被控制在一个范围内,最快的办法,自然是全部剿灭,徐锦非一直等着白无鸢的消息,也就暂时没有狠下心。除了白无鸢以外,城中自然也有不少的大夫和药堂,但不是被南谨为收拢,就是淹没在灾民中,几乎没有多少幸存的。

    剩下的几家药堂的人,都被徐锦非收留起来,留在后方,专心寻找可以抑制疫情的药物。又过了几日,一名叫做吉利的大夫才有了思路,不得不说,他这个名字,取得太不亏了。他握着医书,侃侃而谈道:“余遍观古方,这次疫情在久远以前,曾有一较为相似的案例,唯有寻找柴胡一草,与诸多药物混合,才有治愈的希望。柴胡稀有,唯有大内皇宫内,当有存货。”

    花满溪眉心一跳,徐锦非也开始了凝重的思考。自打开战以来,从花凋到无鸾,以至于沈绍和陈修礼,全都劝诫过他,他也确实将皇宫放在了最后攻破的一位。登上大位,自然需要名正言顺,可要是不能把南谨为打服了,谈什么登上大位?可如今百姓的性命要紧,也顾不得这麽许多,徐锦非下令,派遣一支秘密的小队,先去探一探皇宫的底细。

    他手下也不乏能人异士,组建了一支足有三十人左右的小队,充作先锋,先弄清楚情况,人数上应该也可以互相稍作支援。如果还是如之前一般,踪迹全无,不见人影,徐锦非恐怕就要做最后的考量了。柴胡样貌奇特,生怕有所疏漏,还得带上吉利和白无鸢。白无鸢一去,无鸾当然也要随行。

    徐锦非犹豫了一下,目前还缺一个对皇宫地形比较熟悉的人,至少,要对库房和太医院等地方熟悉。此刻一只手伸过来,按在地图上,花满溪微微一笑道:“何必还要犹豫,我去吧。”徐锦非吃了一惊,花满溪便道:“我以前多次出入宫中,为了青萝,也去过几次太医院。青萝记性很好,她画的地图更为详细,我也更能理解,我不想只能呆在你身后,就让我为你尽一点力吧。你放心,我一定‘贪生怕死’,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徐锦非的小指轻微颤抖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有些飘飘茫茫的感觉。论死,他自己是一概不怕的。可是要让花满溪去,他就觉得心神乱乱的,好像在震颤一般,他不愿意深究,这是什么未知的讯息,还是他自己无聊的担忧。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轻地抱了一下花满溪道:“再等一日,我先派一队人马去探。”

    不知道是他的话语灵验,还是花满溪的运气好,第二日虽然寒冷,却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皇宫外围的雾气也吹散了不少,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花满溪穿好了诸如护心镜,金丝软甲一类的防身物件,徐锦非抱着她,真恨不得再套三四重,或者干脆把自己一身骨肉尽碎,变成一件宽大的衣裳,把花满溪罩起来。

    想归想,此等大事之下,再要儿女情长,他也就不是徐锦非了。徐锦非用力地再抱了一下花满溪,才缓缓地松开。花满溪和众人一齐走,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宫门的一处入口。皇宫占地面积广大,其实真的和一座小城差不许多,光正式入口就有四处,更不要说一些偏门侧路,因为这地方广大,到时候分开是必须的,才要带上花满溪,和另一位领路人。

    一进入那门,花满溪就感觉天光都黯淡了许多,好像这层浓稠的雾气,把皇宫整个儿盖上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盖子,阳光立刻就隔了一层纱,变成了朦朦胧胧的东西。她掏出地图的卷纸来,比照了一下那扇高大的门牌子,才用手指指着远方,迂回着绕了一条线道:“这里以前是御兽园,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管了,先绕过去,然后穿过这条巷子,我记得有一条……”